第四节神秘老人
庄韵情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该回家了。
刚要上岸,只听“扑愣愣”几声,几只水鸟落在不远处的芦苇丛中,心里不禁一动:近来父亲身体不好,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去打猎了,若能摸几个鸟蛋回去也能给爹娘补补身子。想着便高兴起来,回身抓起木桨,轻轻划到那片芦苇边。
拨开苇草,果然见里面有几个鸟窝。她伸手抓起几个,小心的放到怀中。再去抓时,只觉滑溜溜的,入手冰凉----抓出来看时,居然是条手指粗的水蛇!吓得她忙甩手扔掉。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对这些蛇虫有着天生的惧怕,这时便觉两腿发软,忙抓起桨将小船划开。
刚划开两丈,忽见一团巨大的黑影从头顶掠过。她本来就惊魂未定,这下更是立足不稳,一脚踏空,扑通一声落入湖中。
庄韵情虽然生长江南,但生性怕水,庄氏夫妇爱女心切,自前年她栽下荷塘后更是严禁她下水。因此她身子入水立时便慌了。只觉脚底无根,湖水涌上,慌乱中张嘴呼救,湖水立时涌入口中。她挣扎着想抓住船舷,然而小船看着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抓不住。正在危急时候,湖边忽然跃起一道人影,大鸟一般倏忽而至。庄韵情只觉身子忽然凌空,御风疾行。连番惊吓,早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只见置身在一个火堆旁,全身暖洋洋的,对面一个人正侧头看着她----正是那在塘边吹箫的老人。
忙一骨碌爬起来:“老伯伯,谢谢你救我起来。”
那老人亮如星灿的眼中有股奇异的神情有,温声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庄韵情忙道:“我叫庄韵情。伯伯,打扰你吹箫了吧?”
那老人眉毛微掀:“云情?”
庄韵情抿嘴笑道:“不是‘云’,是琴韵悠扬、松声竹韵的‘韵’。曾先生说我是因情而生,所以取个‘情’字;不过伯伯,你的箫声才真是好听。”
老人亲切地道:“原来你也听得懂。你会吹么?”
庄韵情不好意思的道:“我只跟曾先生学过几天音律,可还差得远哩。”
那老人微微一笑:“这个不难,你想学我教给你。”
庄韵情喜道:“真的?”
继而又有些沮丧:“可是今天不行,我要回家了。要是我爹知道我又掉到水里非骂我不可……”
老人摇手道:“不急,----等你衣服烤干了再回不迟。”
经他一提,庄韵情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披着老人的外衣,自己的衣服正挂在火边烘烤。忙站起来:
“啊哟,伯伯,真是对不住。这天还凉得很,我坐在火边就好,您还是穿上吧。”
说着便要把衣服还给老人,刚抬起手,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手已按住了她的肩头。老人的声音柔声道:“好孩子,不用。”
庄韵情明明看见老人坐在对面,可是倏忽间已到面前,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愣了片刻才问道:“伯伯,你怎能这么快的?你是神仙么?”
老人微微一笑,并不回答,拍拍地上的石头,庄韵情只好又坐回火堆边。见那老人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虽然觉得他并无恶意,仍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便说道:
“伯伯,你干么老盯着我瞧?”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慈爱。慢慢张开手掌,柔声问道:“好孩子,这个是谁给你的?”
庄韵情探头望了一眼,只见老人摊开的手掌中放着一枚小小的玉锁,晶莹圆润,在火光中泛着微微的毫光。心想这不是自己贴身所戴的玉锁片么,定是老人把她救起时从衣服里跳了出来。
虽然有些奇怪,仍是俱实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好象从我记事的时候就一直戴着了。”
老人似乎并不意外,轻抚着锁上的花纹,神情亦喜亦悲:“你自然不知道。想必她也是迫不得已,不过不要紧,老天既然让我们相见自已有他的安排……”
庄韵情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何以如此激动。
老人的神情却已平复,将玉锁重新给她戴在颈中,慈爱地道:“好孩子,你愿不愿意跟我去学功夫?学吹箫?”
庄韵情本就对他倏忽来去的身法充满好奇,又隐约记起他将自己从水中提起时似乎是在水面御风而行,令人好生羡慕。听他如此问忍不住冲口道:
“是学你在水面上飞来飞去的功夫么?学成了我也能飞么?”
老人哈哈大笑,忽然伸手把她挟在胁下,大袖一展,人已轻飘飘滑入湖中。足尖每次在荷叶上轻点,身形便滑出数丈。溶溶月色下宛如一只御风疾行的长鹤……
庄韵情初时吓了一跳,但她对这老人似乎有种莫名的亲切和信任,是以并不觉得害怕。一惊过后反而张手抱住了老人的脖子,只见满塘荷叶在脚下疾退,又是新鲜又是刺激,忍不住高声欢呼:
“啊,我真的飞起来啦……”
待老人再次在岸边落定,庄韵情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拉着老人的衣袖撒娇地道:“伯伯,这个我要学,你教给我!”
老人眼中满是慈爱:“我说了教给你,自然就会教你。不过这可急不来,你先回家,待我办完了事就来接你。”
庄韵情满心疑惑,不信的道:“您要走么?可不是骗我?您若不再回来我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老人哈哈大笑,忽然笑声一顿,象是对她,又象是自言自语地道:“傻孩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又怎么会再丢下你?你放心,我此去多则三月,少则一月,必回来接你。到时咱们再不分开。”
庄韵情半信半疑,看他说得郑重,知他要走,不知为何忽然对这初次相识的老人充满了依恋,问道:“您当真会再来?”
老人蹲下身,勾起她的小指:“我们以三月为期,三个月之内我必回来寻你,----云中飞一言九鼎,天下尽人皆知,岂会失信于你一个小姑娘?”
庄韵情终于破啼为笑:“那伯伯是姓云了?我记住了。”
老人也笑了:“好乖巧的丫头!记着,见到我的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爹娘,等我回来自会给他们一个交待。”
庄韵情虽不太明白,但仍然点头答应:“那伯伯可要快点回来,别让情儿等得着急……”
云中飞哈哈大笑,心情极为舒畅。
待得云中飞飘然离去,暮色中便只留下一个小小女孩儿孤单稚弱的身影。
想着老人离去前的郑重承诺,女孩儿小小的心灵便如荷花塘中的银鱼在欢呼鹊跃。小镇之外会是什么样子?那个遥远的世界真如老人描述的那般精彩么?正自想入非非,忽听院内一声断喝:
“怎么回来这么晚!不知道你娘担心么?还不快进来!”
正是久候女儿不归,正自心焦的庄逵夫妇。
只是庄逵的话还未说完便传来李氏责怪的声音:“女儿都回来了你吼什么?不怕吓坏了她?情儿快来,饭都冷了……”
女孩儿自知理亏,又不想他们知道自己落水更增担忧,悄悄吐了吐舌头急忙应道:“来啦!”
推开身后的栅栏门跑进院去。
忙碌了一天的小镇重归平静。然而世事无常,谁又知道小镇的明天能否如今日一般美丽宁静?那个大笑而去的老人又会不会为今天的错失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