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雪上加霜

庄韵情道：“大师兄，难道你也不信我？”

齐振看了一眼西门远，忽然低声道：“小师妹，你快趁机逃走，找个地方避上一避！――现在你是解释不清的！快走！”

原来，齐振心思缜密，对这个小师妹又向来喜爱，俗话说长兄如父，师傅不在，他这个大师兄自然要负起保护她的责任。可是西门远与左阳刚才的几句话已将庄韵情牢牢扣住，他虽不知对方何以非要拉上小师妹，但却绝不相信庄韵情会做出弑杀同门的事来。只是现在群情激奋，绝非澄清的最佳时机，唯一办法便是先避锋芒，再徐图后事。

他虽是一腔好意，只是他不知道，这两月来庄韵情连受打击伤害，早已心力交瘁。本来对两位同门师兄还存着一丝同门之情，他们对自己应该有着基本的信任，至少念在同门份上他们会站在自己一边给自己支持，可是齐振的这一句话却让她的希望一下跌入谷底，只觉心寒彻骨。

这次入金陵堡的八人中七派均有代表，其中空空道人性子最是浮躁，便戳指着庄韵情骂道：“我早知这妖女诡计多端，在鬼谷之时给你逃过，今日断不能再让你走脱！”不由分说，趋身直进，一掌拍到。

庄韵情无心理会旁人，蓬地和他对了一掌，眼睛依旧看着齐振道：“大师兄，你也以为我杀了海啸么？”

齐振自然不信，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在这里多耽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得低声道：

“小师妹，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跟你二师兄挡住这些人，你快走。”

听他仍是如此说，庄韵情心中一寒――这些天来，她经历了西门远的粗暴，上官通的绝情，江尘飞的狡猾狰狞，再加上如今海啸的惨死，对人生已经悲观失望到了极点。这时居然连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师兄也不再相信自己，竟连一句话也不肯为自己分辩，伤心失望莫过于此，活在世上当真是了无意趣。心灰意懒之下，反而平静下来，说道：

“既然你们都说是我杀的，那就算我杀的好了。你们要杀我给他报仇，尽管动手好啦，反正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信。――只是我是天山的弟子，却不能叫别人来碰我。你们杀我之后，就把我送回天山去罢，我要回去陪着师傅．．．．．．”

齐振暗暗叫苦，心说这个傻丫头，我已说得够清楚了，怎么还要在这儿送死？

蓝铁辛听了这话也是心中一震，向她望去。只见庄韵情眼中一片冷漠，瞧不出一丝将死的的激动。她冷冷的神情中自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傲然神态，让他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一阵犹豫。然而看到地上海啸的尸身，立刻又将心一狠。只听空空道人一声呼喝，又挺剑向庄韵情攻到，当即回剑挡开，冷冷道：

“我天山门中事，不用别人插手！”

回头向庄韵情道：“小师妹，只怪你一步走错，别怪愚兄心狠。不过我答应你，你死后我会亲自送你回天山，师傅那里要打要罚，愚兄绝无怨言！”

长剑一震，当胸刺落。

齐振怒道：“师弟！你当真下手么？”

挥铁算盘，挡开了他这一剑。回头向庄韵情叫道：

“小师妹快走，有我在，绝不叫他伤你！”

庄韵情宛如未闻，甚至瞧也没向两人瞧上一眼。她灿若寒星的明眸已透过窗户，望向夜色中遥远的苍穹．．．．．．

蓝铁辛被齐振一拦，也呆了一呆，见她仍然不动，一狠心，第二剑又惊虹一般落下――

齐振大急，刚要将庄韵情推开，眼前却蓦地人影一闪，只听当地一声已有人格开了蓝铁辛的长剑。西门远眨眼已趋近身边，一把拉起庄韵情：

“情儿，跟我走！”

庄韵情亦是措不及防，不由自主被他大力拖曳飞行，待她醒觉，已然脱离了蓝铁辛的剑光笼罩。

左阳乘机一声唿哨，众武士一齐动手，厅中顿时大乱。

西门远居然从自己剑下带走了庄韵情，蓝铁辛不由大怒，更加确信自己所断不假，冷笑一声，仗剑便待追上。左阳也是一声冷笑，呼地一掌拍出，劲道凌厉之极。蓝铁辛识得厉害，呼挥掌相迎，轰地一声，两人一齐退开。

齐振见庄韵情被带走，虽是敌方，总算一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先松了一口气，立时上前和蓝铁辛双战左阳。

大厅中此时一片混乱。左阳无心恋战，见西门远已出了大厅，念着他仍然伤重，立刻也抽身而退，向西门远追去。

蓝铁辛余怒未息，还要去追，却被齐振一把拦住：“师弟，你真要置小师妹于死地么？”

蓝铁辛咬牙道：“难道就任由她跟那小魔头走了么？”

齐振一叹：“海啸是不是她杀的还有待查察，你如此鲁莽若是错怪了她岂不后悔晚矣？”

看他仍然不平，不由声音一寒：“就算海啸是她杀的，如何处置那也得由师傅作主，还轮不到你！”

庄韵情迷迷糊糊被西门远拖着冲出金陵堡，也不知走了多远，他忽然一个踉跄，“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一下扑在她的怀中。

庄韵情本能地伸手一扶，却哪里扶得住？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他身边的众武士大惊，齐叫：“少宫主！少宫主――”

只见他胸前衣襟血染了碗大的一片，已是气若游丝。

原来他刚才硬挡了蓝铁辛一剑，胸前的伤口崩裂，方才又一阵疾行，这时强提的一口气一松，当即支撑不住。幸好左阳随后赶到，忙为他推宫过血，又将伤口重行包扎。

良久，西门远才轻啍一声，醒了过来。

从头至尾，庄韵情只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要杀他自是易如反掌，只是他如此拼命，只为将自己从蓝铁辛剑下抢出，这只怕不能全部以自私冷血而论。可是若不杀他，又如何对得起今日惨死于金陵堡中的海啸？

可即便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不管他如何的杀人如麻，对自己却始终是一片真心。

好人又如何？亲如师兄，关键时刻一个要杀自己，另一个却又不肯站出来为自己说一句话！好坏对错对自己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不，也许还是有区别的，只是这区别却让她更加伤心。

西门远、上官通、海啸、蓝铁辛、齐振，这些人本应是她至亲至近的亲人、恋人、恩人，如今却无一例外的来伤害她，她已说不清究竟是哪个伤她最深，只觉眼前的一切都灰暗到了极点，让她头痛欲裂。

这时的庄韵情只觉心力交瘁，再也无力去想任何事情，她茫然转身走出几步，西门远挣扎着叫道：

“情儿！”

他伤的极重，但左阳知道此时让他放手绝无可能，只能任由他挣扎坐起。

庄韵情木然转身，凄然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西门远喘了口气，才道：“情儿，如果你现在离开我身边，整个中原武林的人都会追杀你，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最安全的。你．．．．．．你还是不肯留下来么？”

庄韵情涩声道：“也许罢，――可是，我不在乎。”

西门远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情儿，你为何这般执拗？我不过是想让你留在我身边。”

庄韵情无力地道：“你我已经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为何你还不放手？”

再不多言，缓缓转身，渐行渐远。

她行出一段，只觉双腿发软，几乎便要坐倒。忽见左阳如飞而至，她心灰意懒，已无力动手，对于这个将她推入难堪境地的元凶之一也无力再恨，不由嘲弄地一笑：

“左护法，你还想杀我么？还是他要你强行抓我回去？”

左阳面上毫无表情，只将手中一物交到她手上：“这是你的剑，少宫主帮你拿回来的。”

庄韵情打开包裹，赫然正是被乙坤夺去的紫云剑，握在手中，麻木的心不由一暖。

左阳道：“少宫主从没想要杀你。这中原武林如今对你来说已是遍地危机，少宫主是一片苦心，请姑娘好自为之。”

向她一抱拳，向来路如飞而去。

“好自为之？”

庄韵情凄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