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徐然本来就忘性大，加上也不想把叶丽来访的事情告诉路之恒。碰到路之恒也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于是，直到叶丽再次找来，路之恒才知道她已经去过书吧了。

　　“你……真的不知道？”叶丽狐疑地问道。那个小姑娘没有说吗？看她的样子，应该是迫不及待地在路之恒面前告上一状才算正常吧。难道是两个人合伙起来唱双簧？

　　“我不知道。”路之恒把叶丽特意关上的门重新打开。看也不看她沉下来的脸色。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来，继续翻看卷宗。

　　叶丽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她暗暗横了心，这次，不在路之恒嘴里套出准话，就是不出门。“她为什么不告诉你？”

　　“也不是什么大事。然然觉得没必要，当然就不说了。”路之恒埋着头，无所谓的口气，狠狠堵在了叶丽的心上。险答答一口气上不来。

　　叶丽深呼吸，再深呼吸。一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还没开始说到正题的，可不能先乱了阵脚。“是啊。这种事情，她怎么会和你说呢。说出来多没面子呀。”她故意轻飘飘地低声说道。

　　路之恒抬眼，看看叶丽一脸的不屑神情。又低下头，翻看卷宗。

　　叶丽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路之恒好奇的问话。就这么冷场下去，不了了之？当然不可能！

　　“我给了她十万块钱，算是离开你的补偿。”钱的确是准备好了要给的，拿没拿就另说了。

　　路之恒放下卷宗，抬起头。

　　叶丽心里一喜。重拳出击，总是有收获的。“我知道，告诉你这些，你肯定会不好受。可是在她的眼里，你们的感情也就是值这个数。”不把感情放在心里，加上贪财。基本上，再美丽的女人，在男人心里也是马上会被打折了。

　　“你给了她，十万块钱？”路之恒慢慢地开口。

　　叶丽更加信心百倍。路之恒平时话不多，一旦他开始这样用缓慢的语速开口，一般就是生气的前兆。

　　她摊开两只手，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是啊。我看她那个书吧都盘出去，大概也值不了多少。十万块钱，在她眼里应该算蛮多了。”你看中的女人是个见钱眼开的，路之恒，你会很伤心吧。没关系，你越伤心，我的胜算就越大。我的怀抱永远为你张开。

　　路之恒微眯着眼。突然笑了。

　　看见路之恒的笑脸，叶丽愣住了。这个笑，曾经属于过她。也让她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深深思念。就算是为了这勾人心魄的笑，也要把你夺回来。叶丽握紧了拳头。

　　“你是在外面时间太久，不了解行情了。现在十万块算不上是一笔巨款。”路之恒往后靠在椅背上。让自己坐得舒服点。他心里有数，这个女人，不会像上次一样好打发。估计是需要一点时间的。“然然的书吧的确是不怎么赚钱。不过，她不缺钱。”

　　不赚钱？又怎么会不缺钱？叶丽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在贴补给她吗？”

　　“我给她的只是点零用钱，不足挂齿。别说十万，就是在后面再添上两个零，只要她开口，在她的身边，就会有人心甘情愿地捧出来。所以，这笔钱，她没有拿的必要。况且，还是在你的手里拿。”路之恒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双手交握在胸前，正视着叶丽。“更何况，我和十万块放在一道，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选谁可以将利益最大化吧。”

　　叶丽心里咯噔一记。怎么把这个忘记了。只要拖得住路之恒，谁会把十万块钱放在眼里。她没有时间为自己的疏漏懊恼。咬着牙也要让路之恒相信，那个叫徐然的女人就是个要钱不要人的傻瓜。“你就这么笃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女人都是最善于伪装的。”

　　“这点没有什么好探究的。然然是怎样的人，我最清楚。”路之恒连语调都没有变化，似乎只是在陈诉诸如天气很好之类的很平常的事情。“叶丽，你如果想说的就是这个，那我告诉你，我知道了。”

　　“恒，你清醒点好吗？那个女人面上看起来老是一脸的无辜，其实心思重的很。现在哪里还有那种单纯地听不来弦外之音的人啊。根本就是装出来骗你的。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就是狐狸精！”叶丽站起身，一步跨到办公桌前。她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门外经过的人看见了。

　　“叶丽，我还坐在这里听你说话，是因为你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同行。”路之恒保持着他的姿势，略微抬起头，眉眼间显出凌厉。“关于然然的事情，请不要再说下去。而且，请注意你的措辞。”

　　“恒，我知道，你还是留恋我们的感情的。你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就是连语气都是一样的。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叶丽着急地表明心意。“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我是最适合你的女人。你好好想想，有我在你身边，你的事业会更好。那个女人，只会开个书吧，她帮不了你的。”

　　“如果，我对你的称呼，让你误会的话，很抱歉，我改。叶女士。”

　　路之恒淡淡的语气，让叶丽很抓狂。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用力，才能抓住面前这个男人。

　　“恒……”

　　“请称呼我路律师。”路之恒低头看看桌子上的卷宗。“叶女士，你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请回去吧。我很忙。”

　　叶丽双手握拳，死死地抵在桌面上。

　　她后悔，昨天没有在书吧大闹一场。她也是被那个女人一副小白花的样子骗到了。也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路之恒牢牢地抓在了手心里。当年，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留在路之恒的身边，接受全校女生羡慕的目光。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丽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紧紧咬着牙，显出了腮边的肌肉。有些满脸横肉的感觉。

　　路之恒站起来，走到门口。“叶女士，走好，不送。”

　　叶丽俯身，拿起大衣，瞬间露出一个微笑。“好吧。不打扰你了。”风姿卓越地披上大衣。

　　路之恒扶住门把手，随时准备关门的样子，终于让叶丽撑不住脸上的笑了。她铁青着脸，从路之恒身边走过。

　　“哦，你不要再去书吧了。”路之恒突然想起，这个叶丽可不是容易服输的人。只怕又要去找然然。也不是怕她会说点什么奇怪的话让然然误会。然然向来喜欢安静。老是有人去烦她，会不舒服。

　　“你怕什么？”叶丽回身。路之恒的软肋也许就要暴露了。

　　“我不怕什么。我是想和你说。不要再去打扰然然，惹烦了她。她倒是不会拿你怎么样。可也保不齐她身边有人会怎么样。到时候，你在这个城市里有没有立足之地都难说。”

　　“你是在威胁我？谁能够让我没有立足之地？你吗？原来你现在有这么大的能力了。”叶丽不是不惊讶的。路之恒只是不太合群，但从来不会持强欺弱，用这种口吻说话。“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听不听就随便你了。”路之恒看着叶丽跨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摸出手机，路之恒犹豫了。

　　徐然只是有点粗心，并不说明她就不会计较叶丽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透露出一点点关于叶丽去过的信息。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接这个话头呢。在这件事上纠缠，怎么说，都对他们两个的关系没有任何好处。

　　“路之恒！”

　　办公室的门又被砰的打开了。

　　路之恒转过身，皱起眉头。

　　“哎哎哎，我不是忘记敲门了啊。是因为事情比较急，所以就省掉这些繁文缛节了啊。”吴天一打着哈哈，随手拿了杯子喝水。

　　路之恒嫌弃地看看他。“你也不看是谁的杯子，端起来就喝？”太不讲究了吧。

　　“我不嫌你。”吴天一理所当然地坐下来。“叶丽又来过了？”

　　“嗯。”路之恒看着杯子，又要换杯子了。吴天一用这种方法，拿走了他多少个杯子了。没办法，方法是老套，可是次次都奏效。

　　“你又拒绝她了？”

　　“嗯。”路之恒翻开卷宗。明天就要庭审，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猜的那么准吗？”吴天一得意地昂着头。

　　路之恒这次连嗯都不嗯一声了。直接无视他。

　　吴天一搭了半天架子，也没能让路之恒看上一眼。只好自己找台阶下来。“刚刚碰到叶丽了。她竟然笑着请我吃饭啊！奇怪吧。”

　　“你答应了？”路之恒有反应了。

　　“我有病啊。去对着她那张晚娘面孔吃饭，别说吃得下吃不下，怕是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的好吧。”吴天一翻个白眼。居然同林思雅有七八分相像。

　　还真的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路之恒笑笑。“你也算是她的师兄吧。”

　　“除了你，她眼里还有谁啊。再说，她去欺负然然，我就不会给她好脸看。”吴天一撇撇嘴。“我是和老婆站在同一战线的。我们思雅讨厌的我也是要坚决抵制的。”

　　“这么说，你是知情者？”路之恒眯起眼。知情不报。吴师兄，你长能耐了啊。

　　“我们思雅晚上才说出来的。她说然然已经很好地回击了，不用担心。所以我也就……嘿嘿……嘿嘿。”

　　“回击了？”路之恒醒悟。叶丽只怕是在徐然面前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所以又到他这里来纠缠不清。“怎么回击的？”

　　“据说，统共就说了一句话。叫她来找你，你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吴天一感叹。“小姑娘也学会避重就轻了啊。”

　　做得好，然然。路之恒不由得微笑。

　　吴天一坐在一边，忍不住抖一抖。路之恒，徐然这次总算是没吃亏。可是你也用不着笑得这么风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