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道：“刚才我让采薇和淑幽回去，就是为了这个意思，有她们，你自然不方便，现在就是我们俩，还有什么不敢的？”
灵芳自从昨天在车上我和她说过话之后，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放松了许多，仿佛又有小时候和我在一起无拘无束的样子了，因此也就不再拒绝，在炕上旁边坐了，一边吃饭，又道：“我想着，我们都出去了，大少奶奶还要忙着家务，恐怕一时照应不到，我找紫箫姐姐去陪一会吧。”
“你这个想的倒是，紫箫是个妥当人，叫她过去，我也放心些。反正我们也不能在那里多停留，一会就要回来的。”我夹了一筷子山药，放在口中咀嚼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可是了，紫箫每日在房间里做什么？天天也不看见她出来。”
“紫箫姐姐平时就是老实人，这么多年了，太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倒是常常陪她过去说会子话，要找她出来逛逛，她一般都是不肯，只是在屋里做活计。”
我想起从前紫箫跟我说过的桐筝的事，不觉道：“紫箫也是个厚道人，一会你把咱们剩下的这几盒枣泥酥拿出些去，还有昨天拿来的那几匹银灰色缎子，给她拿两匹去，就说我说的，做几件衣裳穿，看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半旧的，也不知道有几年了。”
“这也不怪太太，不过紫箫姐姐平时也是简朴的人，不爱花红柳绿的，每年按时按节分的新衣裳和料子，她都放在一边，不肯穿呢。”
“是么？这也太简朴了，何苦来呢？”我有些奇怪。
灵芳看看左右无人，便向我低声笑道；“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有一次听紫箫姐姐房中的小丫鬟说，她是把这些逢年过节赏赐的东西都留起来，给她娘家的人送出去呢。”
我有些吃惊：“原来这样，她娘家在哪里，是做什么的？现在境况不好么？”
“这具体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听说都是做小本生意，现在连年亏损，也是不行。紫箫姐姐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上面还有**十岁的老父母。下面弟弟两三个，都是穷的要命，大概一年到头，全指望她这点子补贴呢。”灵芳缓缓地道。
“那她也是的，既然家里这么困难，和我说一声也就是了。赏她们几两银子，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紫箫姐姐是个自顾身份的人，哪里好意思和太太张口？就是这样。尽着苦着自己，还小心翼翼的，怕人家背后嚼说把东西都搬运到娘家去了。”灵芳舀了一勺百合羹。有些叹息地说。
“那有什么？这紫箫就是太小心。”
灵芳大概是和紫箫也有些同命相怜的感觉，又道：“其实紫箫姐姐在屋子里没白天没黑夜地做针线活，也是为了叫人悄悄送出去，能卖几个钱，好补贴补贴家用。说句太太也清楚的话，其实咱们家里，上上下下，这些人月银哪里能够，只不过各有各的来钱路子罢了，就是个管事的，一月还能赚几石米呢，只有紫箫姐姐，是一个大钱没有的。那天我路过她屋里，听见她有些咳嗽，我就进去瞧了瞧，说是伤了风了，我说找太医来，她又说没什么大毛病，不想惊动太太，我就说熬些冰糖梨水喝了最是润肺的，想叫厨房里做去，她也执意不肯，只说她自己不爱吃，我就当真了，结果出来之后小丫鬟悄悄和我说，她是手头没有一个钱的，怕到时候厨房送了来，没有赏钱打发，我听了这才明白，便叫人做了一碗来，给她送去，喝了之后，好多天才过来些。”说着饭也有些吃不下去了，慢慢舀了一勺汤在口中喝着。
我一直没太注意紫箫，只当她是老老实实地在自己房里做活计，她又不爱说话，故此我也没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今天听见，心里也生出一丝恻悯，便向灵芳道；“等咱们回来，你去告诉她，就说我的话，知道她这么多年来也没受用着什么，昨天新从库里支出来的大家做衣裳的银子，我见她也不大穿，就把银子折给她了。叫她收着，要是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
灵芳答应一声，我又道：“本来按份例是每个人二十两银子的，你从我的账上再支出一百两，悄悄给她，就说我赏给她的，叫她别这么苦着自己。这事不好叫别人知道了，到时候闹得兴师动众的，显得我处事不公，偏心了似的。”
灵芳笑道：“太太做事是最公平的，谁能说出什么不是来？况且咱们家里也没有那么调歪的人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是这么说，况且人人面子上也都过得去，只是我就担心淑幽，别看她表面大方，其实对这些事可是个心细，现在她又有了身孕，地位自然不一般，犯不着为了一点子小事闹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有个疙瘩似的。”
“太太想的周到。紫箫姐姐一会知道了，不定怎么感激太太呢。”灵芳笑道。
我笑道：“哪里用得着感激？其实这些事我早有耳闻，只是也没太往心里去，今天正好，你告诉了我，我也知道知道。”
灵芳答应着，匆忙吃了一碗粥就放下，出去叫他们预备车辆回来，站着等着我，我吃过了饭，便道；“车预备了吗？”
“都备齐了，我也到紫箫姐姐房里去了，她到二奶奶那里照应去了。”
我略微放下心，便和灵芳一起到东府里来，还没到府门，就见门口停着许多车马，人也熙熙攘攘地，我有些奇怪地说：“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们少奶奶还病着，还有客人来么？”
灵芳便向身边的小丫鬟道：“你去问问。”
我和灵芳下了车，那小丫鬟也回来了，道：“回太太，这些车马都是东府敬大奶奶娘家的人，今天来探病时候带来的。”
我一听见是薛家，立刻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