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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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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江文睿的车也停了下来,鬼使神差,她居然特意放慢脚步,等他走过来。

而他也很客气,顾左右而言他:“刚才忘了说。想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

“一朋友女儿明年六月高考,报传媒大学,可语文成绩实在让人头疼。听说你是语文老师,想请你帮忙辅导一下。”他笑了一下,“只要成绩能提高,课时费随你开。”

她也客气地呼了口气,装模作样笑了笑,“等这段时间过去吧,课时费就算了,上次住院和这次住院都挺麻烦你们的。”

“哪里。”

风有点儿大了,她捋了捋两鬓的碎发,“这点儿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他嗯了一声,觉得这话题似乎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看她的脸色在萧瑟的秋景中显得格外苍白,于是告了别:“行,就这样吧,先谢了。”

她自然懂得,也就转身回屋,“那再见。”

半夜起来喝水,看手机在闪,拿起来看,又灭了。

看号码,是他。

她想了想,还是按了清除键。

一声雷鸣,吓了她一跳,这才发觉外面又下了雨。她去关窗户,看玻璃打上了一颗一颗的水珠,滚着滚着,连成了串,再滚着滚着,就混成了水流。细密的雨帘被风吹起,透进来一丝一丝的水花。气温真是冷,她的呼吸喷在玻璃上,融成一团哈气。

向下一望,远处的林荫带朦朦胧胧,小道旁的路灯光也射出无数个发散的昏黄影子。

有一束车灯格外显眼,车隐在夜色中,已经看不清样子。

她愣愣地盯着看,车灯很快熄灭,模模糊糊地辨认出有人走下车,那人没有打伞,似乎也在朝她望。

手机又闪了一下,她刚想接,又暗了下来。

这样的遥望,谁也看不清谁,她觉得很心酸,甚至不敢再看,可他就站在那里,直直的站着,一星微弱的光曦燃起在他的手间,很快就灭了。

大概是烟。

她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拿了伞,下了楼。

却看见深金属色的车溅起两沿水花,他已经走远。

忘掉恩怨,需要怎样的勇气?

她不知道。

可多少次,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相信他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再张开眼的时候,越来越厚的雨帘遮住了所有,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转身,张惠钧正下楼来找她,“皖云,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出来走走,这才发现下雨了,想看看雨。”

“你跟个林妹妹似的,心思老是这么沉。”他呢喃一般地对她说,“少胡思乱想了,睡觉去。”

“嗯。”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转机,没有刺激,张惠钧的病也好了很多。她的伤休养了三个月,除了额头和手肘上的疤,倒也算完全恢复了。这期间,张仲贤为了让她好好养病,还特意把绿江边的别墅腾出来,让他们搬了进去。

小半年的婚假全部休完,她照例去上课,高三的课程已进入倒计时,她整日忙的没白没黑,总算忙完了第一次模考,这才想起江文睿曾拜托她补课的事情,忙把电话打了过去,江文睿却给她来了个拒接,半响来了短信。

“人在美国。补课的事,麻烦和刘思桐联系。这是她电话,139007……”

她还没拨号,刘思桐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声音真是又亲切又好听,“许老师,你晚上有时间吗?”她忙答:“有的有的。”

“那好,等下了班,我在云端等你。”

主播就是主播,说话礼貌又妥帖,她直在心里感叹差距。说完再见,她准备按挂机键,谁知道那边还没挂断,挂机键成了扬声键,就听到那边刘思桐温柔地又补了一句,“那就这样了,许老师,晚上见。”

恰好被对桌吃午饭的苏小闻听见,苏小闻夹了一大筷土豆丝直往嘴里塞,又巴拉了大口白米饭,还不忘插嘴:“谁啊,声音这么女主播?”

她低声答:“江嫂。”

苏小闻正在喝汤,一口气没憋住,直接笑喷:“江嫂?我还红岩红灯记红色娘子军呢,这都神马时代了,姐姐,你咋还这么具有革命精神。江文睿老婆是吧?哼,怪不得听声音尽是狐媚劲儿。”末了又问一句,“那厮叫啥?”

“刘思桐。”

苏小闻立刻噎住,眼睛瞪的老大:“就是那个《思桐往事》的刘思桐?”

她点了点头。

苏小闻改旗易帜缴械倒戈倒挺快,“其实,她主持的真挺不错的。”眼神满怀憧憬,“皖云,既然你认识她,帮我要个签名照好不好?”

她叹了一口气,答好。

到了下班的点儿,果然看见刘思桐那辆大红色的迷你停在学校门口,对方一身大红色的小风衣,衬得肤白如雪美人如玉,摇开车窗微笑着对她招手。还好美人是坐在车里,摇开车窗也不忘戴墨镜,要不然许皖云真是担心原本就拥挤的学校大门会因为学生围观而交通瘫痪。

她一上车就看见了摆在车前的迷你钢琴摆设。

刘思桐淡淡瞥了一眼摆设:“这个八音盒怎样?。”

“挺好的。”

“文睿的宝贝,原本不想给,经不住我软磨硬蹭,还是给了。”刘思桐嫣然一笑,“他都是我的,何况一个八音盒。”

“你们感情真好。”许皖云觉得这个八音盒的造型有些熟悉,“能不能拿下来看看?”

“当然可以。”

她取下来端详,这物件设计十分精巧,每按下一个音键,就发出一段清脆的曲子,很是悦耳。琴键下面是个薄薄的小抽屉,她问刘思桐,“这个抽屉能打开么?”

刘思桐转头,一副好奇的模样,“我也不知道。试试看,里面藏了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抽屉有些松动,看样子是可以打开的,只不过是被江文睿封住了。她正要把盒子放下,突然从抽屉的夹缝里掉出一张纸来。

她弯下腰来捡,瞬间就觉得这张纸十分熟悉,座椅前的空间太过狭小,她有些呼吸不上来,光线也太昏暗,她一定是看错了。

“许老师?”

刘思桐看出她的不对劲,“许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她悄悄把那张纸掖在手心,站了起来,“我还以为掉东西了呢,一看什么也没有。”

趁着咖啡茶点还没上的功夫,她借口上厕所,这才把袖中的纸条拿出来,确实是她写给江文睿的信,一笔一划虽然稚嫩却很认真。

那六年里,她每每想他的时候就写信,可几乎封封都退了回来,信封糊着半透明的纸,上面同样的字体同样的邮戳甚至是同样的理由:查无此人。

她从不相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机械地,重复着,写信。

最后已经养成了习惯。

就像个抽大烟病入膏肓的人,一口不抽,便觉分分秒秒都难熬。

直到再次见到江文睿,她才停止这个习惯。现在,那两千多封信都被她收在了床的最底下,就连自己都没有勇气打开。

而唯一没有被退回来的信,就是她手里的这一封,只有一行字。

“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不等了。”

这封信的日期,正是再见江文睿的前两天。

这说明什么?

多么可笑,难道说明江文睿是为了她而“专程”举家从大洋彼岸赶回来吗?她是有多傻,才会相信这么幼稚而又狗血的情节?

可如果不是,那这封信难道是设计好要给她看的?刘梦瑜也和江文睿串通好了?

根本不可能!

她的双手渐渐颤抖起来,脑袋也开始发懵。强自镇定下来,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眼圈发黑,脸色黄的可怕,整了整两鬓的碎发,把纸塞进包里,走了出去。

落座,刘思桐直入主题。

“没有别人,是我约你。女人之间的事情,不想让文睿知道,故而借家教之名。”

她握杯子的手一顿。

刘思桐优雅地喝了一口薄荷茶,“其实我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让你知难而退。可身为女人,我不愿为难你。对你,文睿是不是真心,想必你心知肚明,我也不再多说,伎俩无非三个步骤:引诱你,玩弄你,然后像丢垃圾一样甩掉你。”

赤^裸^裸的话语轻飘飘抛过来,她的脸青白难辨。

“实话,你怎样,于我,无害无利。他怎样,我才关心。他要玩火,我不拦着,却不忍心你最后落得声名狼藉。女人,无爱无婚多可怕。可怜如你,无相貌无背景,幸福更是如纸老虎吹弹可破。”刘思桐有意用左手无名指拨了拨碎发,钻石戒指在明亮的光芒下熠熠闪耀,“所以,为了你自己的幸福,恳求你离他远一点。”

对方笑容十分亲切,语调温婉。

而她居然还能扯出一抹笑容,虽然脸皮僵硬得像结了冰一样。

她冷冰冰吐出了三个字:“我懂了。”

“如此最好。”

刘思桐豆蔻一般的指甲轻轻碰着杯边,点了点头。

她埋头,脑海却浮现出那个八音盒。

怪不得那样熟悉。

那是他过二十二岁生日,她送给他的礼物啊。

真是狗血,念念不忘的戏码要上演多少次她才会不相信?

相信怎样,不信怎样,不过一场游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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