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俩边说着边往前走,前面是一条越来越窄的小石子路,通往一片被白雾笼罩的树林,这片树林连着医院的后山,一眼看过去一个人都没有,有点阴森怪异的感觉。<
“白骨禅?白骨象征着死亡,禅象征着智慧,加起来就是死亡的智慧,就是说修炼白骨禅是用别人的死亡来成就自己的智慧!听起来确实很惊悚,关于这些东西,您老都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去年的中秋节,也就是红红的生日那天,薛老一家为孙女红红庆生赶庙会,到镇北三清大庙里烧香求福。庙在山顶,从山脚下要爬六七百级台阶才能上得去,饶是如此,也挡不住中秋庙会这天人多,虽说算不上人山人海,但十几米宽从山脚一直铺到山顶的台阶上全走着人,一波波地上去,烧香烧纸钱,又一波波地下来,从早上到晚上,上上下下,人流不断,庙里边升腾出的香火烟聚在一起升到半空,隔上几个山头都能看得见。<
薛家为了避免拥挤,怕扫了给红红过生日兴致,就选在了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去,因为中秋也叫团圆节,家家户户都要张罗一大桌鸡鸭鱼肉的好菜吃团圆饭,所以下午四五点钟大部分都在家忙着做饭烧菜,来拜庙会的人就比较少些。<
薛家两口子老的带上一口子小的,再加上随身帮忙提香火纸钱篓子的一个服务员,上得山来,看见一个身穿邋遢黑色道袍的老道士正拄着拐杖才庙里面出来。那道士面黄肌瘦,活脱脱像个流浪的乞丐,身上脏兮兮的一大堆绿壳子苍蝇围着他转,根本不像本地道士,再说了本地香火这么旺盛,也没有这么邋遢的道士。<
那道士拿着一个破碗,笑嘻嘻地逢人便递过去,讨要一两个饭钱,别人都以为他是个乞丐疯子,假装道士来这儿骗钱讨饭,谁肯给他?他一靠近别人,别人就远远地躲开,生怕他身上的跳蚤传过来。庙会里的三四个火工道更是操着齐眉棍抢出来,要赶打他下山。<
那老道士道:“咱们都拜三清祖师的道士,你们几个后生不收留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打我这个老人家?”<
其中一个火工道举起棍子朝他腿上扫了一棍,幸好他躲得快,没被打到,那火工道棍指着他说:“贼叫花子,还装?再不走让你瞧瞧我道爷的手段!”<
老道士争不过,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一步步有气无力地走将下来,此时的台阶下正好走上来薛家四人。<
邋遢道士自言自语道:“此地有妖,我来除妖,凡夫眼瞎,以貌取人,将我赶打!”<
薛老听得明白,向前问道:“老道长为何说这话?我们云儿镇虽不及大都市繁华,但家家乐业,百十年来不出天灾人祸,朗朗乾坤哪儿有妖?”<
邋遢道士看了薛老一眼,摇头笑道:“枉你学了茅山道几年,也是瞎了眼,祸在目前还不知晓,你家不出三月,必有血光之灾,轻则死一人,重则全家死绝鸡犬不留!”<
薛老一听这句话,顿时来了气,本来还想从篓子里取出几个馒头周济他的,谁想他一开口就咒自己家人死绝,这嘴巴缺德缺到欠揍的地步了难怪混得这么落魄,饿死倒也活该。<
“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让你吃我一顿老拳再说!”薛老挽起袖子抡起胳膊,踏步向前举起拳头要打。<
薛老平生最得意处不是会两下子茅山术的皮毛,是年轻时跟洪熙官的传人学过几年洪拳,虽然现在老了,但功夫一点儿没落下,随便几个壮小伙子围住他也轻易被他打个骨断筋折,眼前这个老道士看上去就剩一副皮包骨,怎么也经不起他三两拳。<
“爷爷,别打他,别打他!”红红两只小手从背后拉住薛老的衣服,嘟起小嘴说道。<
薛老转回头看见红红一脸难过的表情,好像被大人打架吓得快哭的样子,便将她抱起来,哄道:“好好好,爷爷听你的,暂且饶了这厮。”<
红红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苹果,递到邋遢道人面前:“这个给你吃。”<
邋遢道士接过苹果,看见了红红的脸,吃了一惊,越看越狐疑,凑过脸去还仔细地看了一会,叹口大气摇摇头,又说道:“此女三月之内必死,怕是道德天尊降世也救她不活啦!哎!可怜啊,可怜!造孽啊,造孽!”<
薛老这么一听,五脏六腑都气得爆炸了,鼻子鼓做牛鼻喷出两道怒气,眼睛瞪成龙眼射出两道凶芒,立刻抛红红下地,像一头发狂的豹子向邋遢道人扑过去,骑在他身上也不嫌臭,来个景阳冈武松打虎式,揪住邋遢道人的发髻提起拳头朝他头部猛揍!<
‘嘣’的第一拳砸下,重重打在邋遢道人的眼眶处,绕是邋遢道人丢了苹果双手捂紧面部,也疼得杀猪般嚎叫:“哎呦,别打了,别打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薛老哪里肯饶他,边挥下重拳边骂道:“你这天杀的贼泼!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薛老才打了三四拳,后面薛老婆子突然叫道:“哎呦!红红!红红啊!你怎么了.......”<
薛老回过头去一看,发现红红不知为何晕倒,趴在石阶上一动不动,头也摆在了一边,薛老婆子正丢下手中领着的一袋贡品,急急忙忙将红红抱将起来。<
薛老见情况不妙,撇了邋遢道人,奔过去看红红,问薛老婆子道:“红红怎么了?”<
薛老婆子道:“你刚才把红红放下地来,害红红摔了一跤,估计是碰到头了。”说完伸手到处摸红红的头,又轻又快,检查是哪个地方起胞或者流血了。<
红红并没有受伤,听到薛老的声音,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睛,张开双手要薛老抱。<
薛老将红红接过抱在怀里,红红说道:“爷爷,你别打他了,让他走吧。”<
薛老看向躺在地上的邋遢道人,说道:“这人嘴贱,打他几拳也是他活该。”<
邋遢道人呻吟着慢慢爬将起来,摸摸自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老脸,拍打几下那件原本就脏兮兮的道袍,勾下身来捡起那个红红送给他的小苹果,小苹果沾了些泥土,他在道袍上擦了几下,放到嘴中咬下一口,笑道:“嗯!甜!”<
薛老婆子也怒,指着他骂道:“你还有脸吃吗?”<
邋遢道人不加理会,又咬了一口苹果,咀嚼了几下咽到喉咙里,抬头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天,叹道:“天意如此,怪贫道又有何用?也罢,看在这枚苹果的份上,贫道就拼却十年阳寿,逆天一次。”说完,把苹果咬在嘴上,伸手到破烂道袍的内侧,掏出三张黄符,手一扬,三张黄符飘飘洒洒从半空落下,整整齐齐地按着左中右的循序竖着摆在地上,摆在薛家四人面前。<
每张黄符之上,皆画着一口大铁钟的轮廓,铁钟之内画着龟蛇玄武图,周围画着各种像蝌蚪文一样看也看不懂的密咒。只是这三张黄符太脏了,又污又腻,让人看过去简直就像垃圾堆里的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