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办公大楼，楚轩拒绝了何永琛殷勤的护送，与乐芙、魏衍在街道缓步行着。

月色将三人的影子拉长，延伸至街尾与漆黑交融，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就连脚步也放得极轻。结果不出他们所料，中年男人并没有满口答应，而是提出要跟外国人交涉商量后再给出回复。

沉默许久，乐芙终于忍耐不住，低声道：“楚、楚轩，我们像这样直接问他们索要军队，岂不是······这样真的好吗？”

楚轩走出几步，停在原地。

乐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背影，期望能得到一个和她想法不同的回答。

“不好，这是下策。”

“可这样不就······”乐芙黛眉紧蹙，显得有些激动。楚轩没有再答，迈起步子继续向前走。魏衍叹了口气，紧跟上去。

“我们并不是你，你也不能把我们当成你来看待。”他拉住楚轩衣袖，说道：“其实我也想问，只不过乐芙先我一步了。你去要军队，意味着我们认可军队的力量，这不就相当于把我们的实力告诉他们吗？”

“你说对了一半。”楚轩拂开手，回过头审视两人：“不但我们认可军队的力量，而且他们也认可了我们的实力。”

“是啊，这样一来，他们哪还用得着跟我们合作呢？我们认可了军队的力量，说明我们不比军队强，最多也就和他们势均力敌，这种程度的力量才有借助的必要。我想，他们第一反应应该是抓捕我们，而不是谈什么合作吧？”

“凡人的智慧，终究把棋子看得太过草率。”楚轩的话令乐芙脸颊一红，气恼地咕囔起来：“我就是凡人的智慧才不会明白啊，想问你你又总是不说······”

“我们不是在下棋，尽管我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要把每一步、每件事和执行事件的人规划清楚，但人毕竟是人，有自己的想法考量。假如对付我们只需出动一支精锐小队，那他们一定不会吝啬，甚至一波接一波发动攻击。当伤亡达到一定程度，超出了发令者的支持力度，超出执行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后便得不偿失。

人总是怕死的，如果我叫你们去执行一个必死的任务，你们会毫不犹豫地去吗？”

两人沉默。他们当然不愿意去，如果能反抗的话。

“所以了，棋子落在盘上，即便是必死的位置也不会犹豫。人不会，当他们清楚了我们的实力后，就会倾向更有利的选择：与我们合作，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气’的修炼方法。显然这是个下策，我不会为此装点掩饰，但我们目前的选择面太小。我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那场战争两年后就会开打，即便我们拖延时间，到时也很难从中浑水摸鱼，更不要提这两年会产生多大的变数了。”

乐芙欲言又止，忽地眼前光芒大盛，电磁护盾在楚轩周身凭空而现，狭长的弹头“叮铃”坠地。两人大惊失色，急忙四下顾去。楚轩抬起头，瞥了一眼街尾处的钟楼。

“开始吧，不需留手，让他们看看我们的筹码。”

两只厚重手枪脱袖而出，稳稳落在楚轩手中。他看也不看朝左侧开枪，那里是一处黑漆漆的小巷。巷中刚亮起几点星火，随即惨叫不绝。

洪亮的枪声激醒了两人，乐芙哪敢犹豫，右手食指连连划动，赤红的符文虚空成形，先后落在三人身上。口中急急道：“加速符只能持续一分钟，楚轩！”

“我们走。”楚轩褪下空匣，抬脚便走。跑动间手上不停，在腰侧一拍一扣，两副新弹匣应声而入。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方，一颗锐利的子弹刺破黑幕，朝着眉心激射而来！

枪火跳跃的瞬间，几乎是同一时刻眼中的淡漠转作茫然。“不能再次承受狙击，电磁护盾还要应对接下来的······”

人无法与子弹竞速，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楚轩将枪口微转，同时扣动扳机。基因锁状态下，视觉对动态的捕捉能力匪夷所思。只见两颗手枪子弹缓缓而上，将狙击弹打偏轨迹，擦着他的脑袋射入身旁墙壁。不给他留出喘息的功夫，一弹落空，周围无处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楚轩抖了抖手腕，抬枪警戒起来。

魏衍与乐芙二人来到他背后，三人背靠背各盯一处。街头、巷口、屋顶、门口，任何能躲藏的角落都能看到人影闪动。魏衍轻轻攥拳，低声道：“这不合逻辑，他们不应该今晚就来这么多人······我们，还要继续吗？”

楚轩不答，但答案已经明晓。两人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不知谁先开了第一枪，刹那间，几十处阴影下枪火闪动。三人身边同时现出护盾，子弹“啪啪”打上，片刻时间已经攒了数百颗弹头。

魏衍看准一处，挥掌拍出，木门破碎，连带着躲在其后的人翻滚而出。随即硬顶着子弹的轰击飞上屋顶，正在射击的士兵看得一懵，来不及调转枪口便被魏衍打落下去。楚轩想也未想，一枪结果了这个还没回过神的倒霉鬼。

乐芙看在眼里，眉头微皱。她倒没有郑吒那般好心，只是这士兵奉命行事，没有非杀不可的理由。杀人太多，恐怕会起到反面作用。

“不用顾及这些。既然他们打算埋伏，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楚轩两枪打出，木制的电线杆应声而倒。一个士兵忙从后面跑出，打算转移向另外的位置。

“杀死他。”“我······”

“杀死他！”

将银牙紧咬，乐芙一声不吭地开始勾勒符文。符脚成，金光现。伴随着字符粉碎，一道火焰喷薄而出，宛如赤龙冲向那仓皇逃窜的士兵！

博丽巫女的血统。可以说是一种物美价廉的选择，只消提升血统的层级，就能自行领悟相关的咒符。但有得必有失，这些符文尽是些基础增幅类型，好比汉字中的“一二三四”，丰富有余而效力不足。要想发挥更大的作用，还是得额外兑换咒符。

将血统进阶后，乐芙苦于没有攻击的手段，便挑了中华道家的一种火焰符箓。这火不比凡火，由体内灵气化成，一经沾着转眼间将对方烧成灰烬。烧得快，死得快，也不至于感受到多大的痛楚。

火焰烧死了一名士兵，也叫其他同僚看得心惊肉跳。他们接到命令来对付功夫高手，怎么······怎么功夫还能放出火来？！

符箓放罢，乐芙立刻显得虚弱许多。仅这一记，就用掉体内三分之一的灵气。道家符箓本来是寄托在金石黄纸等道具之上，为的就是消耗太多，临战时反而不利于战斗。她躲到一处屋檐下，正想给自己画两道恢复咒符，魏衍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

“乐芙！还能再用一次火吗？”

说着，他张开念力屏障，要替楚轩拦下一发狙击子弹。但楚轩却先一步出手，再次用出那奇异的预判射击将子弹打飞。看得出，他也不想让护盾再受到狙击级别的打击。经过密集的射击后电磁护盾的光芒不复先前，恐怕再来几发狙击，就要有一个人横尸当场。

狙击手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战场的主宰。这点三人深有体会。

乐芙默不答话，只是再次专心勾勒起咒符。因为头脑发昏连续出错两次，不得已第三次推倒重来。魏衍瞧得分明也不催促，只是不再用浪费念力，闪到房顶的另一边伏下身子，静静等待乐芙的信号。

他的念动力来自于精神力，尽管已经很节省地使用，但总归有极限。现下脑袋疼得仿佛要裂开，视野黑白闪烁。幸好楚轩自己挡了，不然他还真没自信能替人家拦下。

楚轩撞入房屋一套连射，再次击杀一人。在场剩余的士兵只剩不足十名，但他们躲藏得极为刁钻，又不断改变位置，人数减少反而增大了寻找的难度。双方不约而同地隐匿起来，在寻与藏中进行最后的厮杀。

电磁护盾的光芒隐隐绰绰，能量将要告罄。乐芙紧紧盯着手中逐渐成形的符箓，口中念念有词：“快一点，必须再快一点······”如果她的护盾能量将尽，那么魏衍同样如此。而魏衍还在外面，没有选择躲藏。

对于狙击手而言，生与死之间只有“一刹那”的距离。一旦发现猎物的踪迹，只需要一刹那。

“······好了！”

“往上！”

魏衍纵身而出，在空中借力踏出两步。一道火焰冲天而起，他丝毫没有犹豫，直直冲了上去。蓝光破裂，如残碎的玻璃四散消弭。楚轩抬枪射下又一发狙击弹后忽然半跪在地，基因锁的反噬在这时开始回馈给身体。虽然他似乎并不显得痛苦，但已经无法再看清高速飞行的子弹了。

“基因锁的反噬么······”

躲藏在钟楼顶层的狙击手冷冷一笑，将枪口对准魏衍。他不知道这人在做什么，但军人的本能告诉他，自己必须阻止。拉下枪栓，就在他要扣动扳机时，忽然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抬头，看见一道银光划破夜空，在眼中急速放大！

在意识沉寂的刹那，狙击手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比狙击枪子弹更快的东西······”

魏衍双手探入火焰，用尽最后的念力将其推散开来。灼热的焰浪瞬间席卷过整条街道，哪怕沾着丁点，立时便熊熊燃烧。

几个呼吸间，所有能烧起来的东西都沾染上了火焰。剩余的士兵无处可躲，奔逃中被烧成了灰烬。

······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我们之后的日子不太好过了······”何图扫了眼跪在地呕吐不止的张恒，木制长弓被随手丢在地上。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就是这其貌不扬的木弓射出那惊人一箭；也不能相信，这懦弱绵软的张恒，竟有如斯实力。

“你有这么强大的实力，怎么会这番样子呢？”何图有些惋惜。

“没、没办法啊······我一想到我杀了人，有好多血，我就······”

何图笑了笑，继续注视向那条熊熊燃烧的街道。或者说，注视向正缓步行走的楚轩。对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远远地看过来。

相隔甚远的距离，即便大声呼喊也不可能被听见，更何况只是视线。。

“这家伙······”何图冷哼一声

“早就知道了我会这么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