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得呆了,大厅里一片寂静,竟是忘了鼓掌叫好。
花娘们越看越是心惊:纵然是自家教坊坊主亲临,怕也是远远不及。
虽然身体已经发育得已经完全成熟,毕竟这张稚脸骗不了人,充其量不过十六七岁,竟能将绿腰舞中最难练的《嫦娥望月》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这等功力要么得遇名师指点,从小苦练;要么就是天生丽质,从娘胎出来就是练舞的胚子。
刘三娘瞪着眼睛,骇得合不拢嘴,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
“这……这……这小娘子,她……她竟只看一遍就能……难道?”
她这话前半句自言自语,后半句则是不可置信的问话。
半晌无人回应,转头去看,只见那位锦装女人早已是热泪盈眶。
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阿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锦装女人身子晃了两晃,险些站立不稳,身边两个婢子连忙扶住。
她的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口中喃喃道:“润娘……润娘……她……莫非还活着?”
“你……你说什么?”刘三娘紧紧拉住她的手:“阿姐,你别吓我,楚儿姐姐她……她十七年前不是就已经故去了吗?不可能的……”
锦装女人手指翟霏霏,颤声道:“三娘,你……你仔细看,除了……除了她……可还有人能将这《嫦娥望月》跳成这般模样?”
此时刘三娘眼中已经没有了惊讶,她呆呆看着翩翩起舞的翟霏霏,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莫非她就是失踪了十二年的尫娘?”
翟霏霏从小到大练习舞蹈,多少次梦想着能够登上舞台,尽情的展示自己。可是,无论资质天份多高,毕竟只是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学生,哪有独自登台的机会?
今天,尽管台下的客人并不多,她却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实现了人生的第一次,而且这支儿时反复操演、记忆最深的舞蹈,令她突然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她从未把《嫦娥望月》演绎得如此出神入画,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只记得妈妈曾经说过,跳好《嫦娥望月》的关键,在于“心中有爱”。
小时候不理解,今天她似乎懂了:跳舞的人只有爱意在心间时,才能展现得完美无瑕。
翟霏霏的眼前闪过妈妈的影子。
妈妈爱的人当然是爸爸吗,可是她为什么对我从小到大只字不提?
爸爸叫什么?长的什么模样?他们有过什么经历?为什么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人家都有完整的家庭,自己却没有。
这个世界上,翟霏霏最看不懂的人,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妈妈集智慧与美貌于一体,既温柔又严厉,有时候她会很爽朗,有时候很暴躁,有时候显得心事重重,有时候又会像一个小孩子那样顽皮。特别是每当她对月发呆或低吟的时候,永远不允许有人打扰。
年纪越大,她想知道的就越多,可是妈妈永远都只有一句话:“将来你总会知道的!”
叫好声、喝彩声、鼓掌声,突然如雷鸣般暴起,将翟霏霏从远方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
甚至就连刚才不可一世的花娘们都不得不低下头,手拍得更响。
翟霏霏作揖致谢,洋溢着迷人的光彩。
对上白舒同的眼睛,喜悦、惊异、钦佩、爱恋全在脸上。
不知什么时候,揽花庭门口被花娘们簇拥着陆续涌入几批狎客来,其中一拨人为首两位少年郎君,头戴平巾帻,各持一把羽扇,不及弱冠之龄,虽身着常服,却难掩一身贵气。
两人俱是一脸惊异。
左边这人体型瘦高,一双柳叶眼,塌鼻梁,下颌突起,项上挂着一串佛珠,腰间倒插一枚黄金缕。
“三郎,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娘子,竟有这般姿容和舞技?我看太常寺那边也未必比得上她。”
右边这人风流潇洒,面若宛月,浓眉龙眼,高额骨,鼻直口阔,腰间六合带上吊挂一枚金陀螺。
“嗯,十三叔所言极是,儿这倒有些奇了,眼生的很,莫不是……”
“三郎,你是说……”
“听说今日巳时,太子和魏王奉旨前往大兴善寺为文德皇后进香,巧遇一翟姓绝色佳人,不但人美,而且书法舞技更是了得,该不会就是她吧?难道竟有这等巧事?”
“不管是不是,也甭管巧不巧,今晚得遇佳人,你我叔侄不虚此行,一定要会她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