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和冉进被父亲训斥一通后,两人的关系似乎有所缓和,但是,王敏对丈夫的嫌隙并没有从根本上消除,她内心那种隐晦的情感,已经打成死结,并埋在了心底。
冉进并不想离婚,他觉得自己虽然职位不高,但还算顺利,他希望在沱水县稳中求进。可是,后院的硝烟没有散去,时时都有燃起的可能,他已经预感到婚姻危机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到来。
这不,晚上,王敏下乡回来的时候,还是阴沉着脸。
“你吃饭没有?事情处理顺利吗?”冉进关切地问。
可是,她没有搭理,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冉进心想:我就那么难看吗?全乡上万人都要高看我几眼,甚至有的姑娘还对我相当的热情,远远看到我就要打招呼,还很大方地邀请去她们家吃饭……我都一一婉拒。可在你这儿,我就那么……
他是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本来,他是想把与祝永泰见面的事情跟她说说,但一看她那样子也就不敢说了。
两天过去了,祝永泰又打电话催促他。
“冉进,你考虑好没有?人家可不等你哈,你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到锦阳来工作就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永泰,我知道的确够朋友。我还没来得及跟王敏说。”
“说什么呀?是你来还是她来呀?要是她不同意你就不考虑了吗?你还是不是男人呀?”祝永泰一连串的问题,把他给问懵了。
冉进不是不愿意,是在纠结,在左顾右盼。他不是没有考虑,而是考虑太多了。
“别犹豫了!你要是来就准备好一份履历表,下周二上来,我带你去见人事方面的朋友,过了时间我就当你放弃了。”说完,祝永泰啪地挂了电话。
冉进右手握着电话筒,听到里面传出“咔嚓”的刺耳声,赶紧移开,眼睛盯着听筒,回不过神来……
晚上,他鼓足勇气,主动跟王敏沟通。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管。”王敏冷冷地回了一句。
冉进感到心凉透了。
他认为这场没有爱情的婚姻死掉了,该结束了。他下定了决心,把工作调动的事情弄好,离婚。
五个月以后,冉进办理好在沱水的工作交接,处理好了家务事,坐在了锦阳工学院统战和宣传部的办公室里开始了新的工作。
学院里让他协助统战工作,任副主任,行政级别与他之前的副乡长同级。
他的工作免不了跟社会各界打交道,也经常去参加相关协调和联络协调会议,甚至,凡是需要学院和部门参加的,不是太重要的会议都让他去参加。他几乎成了“会议官员”。
“冉哥!”
冉进刚参加了市教委组织的一个协调会,走出会议室,后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
他回过头去,没有看到谁。是在叫我吗?
他四处张望一下,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有一位女士正看着自己。
“冉哥,你不认识我了?”女士走近他,问道。
“你是——”冉进定睛一看,“杨玉群?是你?”
“哎哟!你都不认识我了?”
“哦哟——越来越漂亮了。”
“看你,笑话我嘛!”
“怎么敢啊?!哎呀呀呀,真想不到。”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女士。只见她长发披肩,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笔直的鼻梁,微笑中,微微露出净白的牙齿,一袭套裙显示出匀称的身段。
她还是那么美,而且,更增加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真可谓风姿绰约。
冉进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杨玉群,有些出神。
“你怎么在这里?”杨玉群问冉进。
“说起来话长了……”冉进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从何说起。
“我们去鸿运路找个茶楼喝茶,聊聊?”杨玉群感觉冉进有太多的话一时说不清楚,就提议坐下来聊聊。
冉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玉群,我有点事情需要回去处理一下。你看能不能这样?如果方便的话,请留个联系方式,我明天去找你?行吗?”
“4433217,打这个办公电话可以找到我。”
冉进记下电话号码和杨玉群的名字,相互说了声“再见”。
晚饭后,杨玉群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回家洗漱,再打开电视,锦阳有线台晚间新闻开始了,正在播发了今天市教委协调会的新闻。
杨玉群注意到,今天会上教委领导有几句关键的话可能记漏掉了。她庆幸看到了新闻,于是,拿出笔记本进行整理。
整理完了,她却没有马上收起笔记本,而是看着笔记本,有些出神地。
此时的她,感觉毫无倦意。
她走到阳台上,望着天空,一轮皓月已经停留在空中。
想起今天见到冉进的情景,她有些兴奋,也有一些好奇。
他不是在沱水当乡干部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今夜,她将无法安眠。
锦阳工学院教师公寓楼,6栋403室,窗户泛着暗淡的灯光。
这是冉进临时的家。
这时,他正斜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他也收看到了今天会议的新闻。
而他却无心细看新闻的全部内容,眼前出现的都是杨玉群的身影。
这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怎么又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了?是不是命运有意在作弄自己呀?
冉进无法控制自己对往事的回忆……
原来,他和杨玉群是同乡同村同生产队的。
泉水镇山里村地处锦阳北部的深丘地带。在那个靠挣工分吃饭的年月里,幼小的杨玉群没有非常懂事,经常替父母去放牛,割牛草挣工分,以便给父母减轻负担。
一天,小玉群和往常一样,拉着生产队分配她家饲养的那头高大的水牛去了山坡,寻找着靠近坡边更茂盛更嫩绿的草,牛吃得很专注,很起劲儿……
突然,天上一个惊雷炸响,像山崩地裂一样。
牛受到惊吓,发疯似的狂奔起来。
牵着牛绳的小玉群毫无防备,被牛绷倒在上坡上,嚎啕大哭。等她爬起来的时候,牛已经不见了踪影,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此时,为了躲雨回家的冉进经过这里,看到一个身影在大雨中一歪一扭地缓慢前行,他不顾一切跑过去,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这个身影的头上,然后牵着她,朝着有住房的地方去……
姑娘看到是冉进,大声说:“冉进哥,我的牛……”
“不着急,把大雨躲过再说……”
他们的声音被雨声雷声淹没了。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人家的屋檐下,大雨慢慢地停了。
“冉进哥,我的牛跑了,怎么办啊?”
看着可怜巴巴,被冰冷的雨水浇得瑟瑟发抖的小玉群,冉进心里充满了怜悯,他一把抱住了她,不让她晾着。
“等它跑一会儿,它跑累了会停下来的。现在就是把它找到,你都拉不回来的……”比杨玉群大四岁的冉进像一个很有经验的老农似的,安慰着她。
果然,没过多久,水牛像认识路一样,慢慢地朝着牵它出来的路回来了……
从那以后,杨玉群对冉进很信任,一有空就去找他。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杨玉群的父母看着女儿一天天成了大姑娘,而且,越发水灵可爱,自然上门提亲的人不少,追求她的小伙子也不少。可是,她却对冉进情有独钟。她认为冉进踏实,而且,很聪明,遇事沉得住气,是个可靠的人。
但是,父母希望她嫁给泉水镇副镇长李春生的大儿子李勇。李春生与杨玉群的父亲杨延松是战友,李春生还是杨延松的副连长。
看着从小就很乖巧可爱的杨玉群,两家人早就定下了儿女亲家。
那时,杨玉群的个人意愿是得不到支持的。
冉进的争取也是苍白无力的,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被要求嫁给别人……
一晃多年过去了,杨玉群怎么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呢?
夜,已经很深了,他也无法安睡,等待着解开他心中的疑团.
第二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冉进拨通了杨玉群留下的那个电话。
“我找一下杨玉群。”
“请稍等。”
冉进听到接电话的人大声喊:“杨校长,你的电话……”
杨校长?杨玉群现在是校长了?冉进又惊又喜。
晚上,他们在杨玉群所住小区外的紫薇茶楼见面了。
冉进先讲了他到工学院上班的经过。
杨玉群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
她虽然遂了父母的愿嫁给了李勇,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
她丈夫原来开了一个小作坊,后来做大了,有了外遇,几年前她提出离婚了,丈夫要了儿子,她选择要了一套房子,让自己的父母住进了新房。
这些年,她通过拼搏实现了自己自强自立的愿望,如今,她是锦阳市第八十六中学的副校长。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个第八十六中学是冉进所在的工学院的附属中学。
杨玉群的办公室电话号码,就压在冉进办公桌玻璃板下面的“工学院内部系统各单位电话号码表”里面,只是冉进还不熟悉,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冉进和杨玉群出生在同一个地方,有着相似的婚姻和事业奋斗经历。如今,又在人生的转折点,相遇重逢。
转眼一段时间过去了,他们各自忙自己的工作,经常在电话上问候着,有关心,有鼓励,也有温情的话语……
一天夜里,工学院6栋403室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里面没有反应,来人又敲了几下。
旁边的402室房门打开了。
“你找哪个?我以为是敲这边……”
原来是隔壁的王老师听错了。
“找冉进,是在这里吧?”
“对的。”王老师关上了402的门。
“哪位?”403室发声了。
“我以为你不在家呢!”
门打开了。
“是你?杨老师快请进……”
“杨老师?听你叫的好别扭哦,哈哈哈。”
杨玉群进去后关上了房门。
“我在后面阳台抽支烟。仿佛听到有敲门声,开始以为是找隔壁的……对不起哈!”冉进感觉有些怠慢。
“来,客厅坐。我给你倒杯水。”
冉进打开了电视机,到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请喝水。条件简陋哈,不像个家。”
“那你赶快找个能布置家的人嘛。”杨玉群看着冉进笑了。
“你吃饭没有?没吃我带你去吃。”
“这么晚了去哪里吃啊?”杨玉群故意试探他一下。
“真没吃?那我们走!”
冉进边说边站起来。
“吃了,我又不是专门来蹭饭吃的。”
两人相视一笑。
“如果饿了我这里还有点心?”
“不饿!喝点水就是了……电视声音小点儿……”
说着,杨玉群去拿遥控器,正好冉进的手也在拿遥控器,两只手碰到了一起。
冉进一下子握住了杨玉群的手,杨玉群地下了头,不敢看冉进的眼睛……
冉进靠了过去,把杨玉群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杨玉群发出了急促的呼吸声。
“嗯——放开我,你好讨厌。”
“就不,就不放,我们好不容易又见面了,这次不能再放你走了……”
闻到杨玉群身上那股特有的香气,冉进安耐不住了。
他深深地吻着杨玉群,喃喃地念叨“你好烦,那些年你跑哪儿去了?”
杨玉群呼吸越来越沉重,停止了抵抗,任他摆布。冉进伸手去抱杨玉群,试图把她抱到床上去,但是,好沉。
杨玉群“噗嗤”一声笑了。
“你好烦,人家正在用劲,你还笑……”冉进显得无可奈何,啼笑皆非。
以冉进的个头和体力,要抱起杨玉群的确是件很吃力的事情。
“走,还是我来抱你吧……”杨玉群抱起冉进蹒跚着脚步,走进了卧室……
“哈哈哈………”笑声回荡在卧室里,很快被另类声音所取代……
这对有情人,走过一段弯路后,又殊途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