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意义（下）

“幻想，你知道么，就像官家有官家的规矩，企业有企业的规矩，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杀猪的、唱戏的、卖笑的、刨死人的都有规矩，而这个江湖，也有规矩，就像当年我俩去拜镇元斋的山门一样，你没练过武，不是江湖山上的人，所以，有很多东西你不知道。”

李客州看着电视里的转播画面，巨大的擂台中央，两名格斗家正在激烈的交手，光焰和拳脚碰撞间炸出大蓬大蓬的色彩，高高低低看台上的观众更是随着两名格斗家的姿态动作而不时的发出欢呼。

“其实，我还是挺恨山崎龙二的，还记得当初他说的那句话么？”李客州手指轻轻的搓动。

“他说啊。。。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拿了别人的钱，就得用我的这条命来偿还，这是道理，也是江湖上的规矩，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杀我，虽然他是那把刀，我应该去怪指使他这把刀的人，可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动的手，他要的命。”

“所以啊。。。”他的话很轻，却轻而易举的压倒电视里的嘈杂：“他就欠了我一条命，若是我死了，这笔账，也就消了，但是。。。我没死！这笔账，他就要还！我不去找他要，是因为他在我的武道之路上推了一把，让我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这个情，纵然不是他自愿的，我依旧承了，所以，我也没去主动找他，甚至只要他不自己出来在我面前炸刺，万事好说，我就当没他这个人。”

“但是！”李客州伸出指头在软绵绵的床垫上按出一个小坑：“他要是让我看见！那么，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给我还！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拿钱杀人是他山崎龙二的规矩，那么，杀人偿命就是我的规矩！而在我们的规矩上，就是江湖的规矩！古龙的小说里有句话，我很喜欢，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是刀剑，而这，就是江湖的规矩，无论是山崎龙二的规矩还是我的规矩，都得在江湖这个以刀剑拳脚说话的规矩里混！当年我不是对手，那么久按着他的规矩，要了我的命，可以！而如今，他的拳头没我的大，那就按着我的规矩来！”

“高尼茨要伸手架这个梁子，可以！那就按着江湖规矩来，让我看看，他高尼茨有没有伸手的本事！他要是有，保得住山崎龙二，那我也没的说，但他若是没有，那就看着我打死山崎龙二。”李客州脸上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模样，嘴角扯起来，但眼角却如刺骨的冰面一般，瞳仁里倒映着少年的脸。

“接了我三拳还有再战之力，那么，他拳头大，他是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山崎龙二不欠我，那就是不欠，这话要是应下来，那我以后想找山崎龙二，就是坏规矩，可是我不想放山崎龙二，也不想让他一句话抹了我这条命的帐，所以，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直接当着他的面轰死了山崎龙二，直接把事情定下来，算干净了我和山崎龙二的帐，他要是再抓着不放，那就亲自来上手来提提分量。”

“江湖的规矩，说白了，就是打！我拼着两败俱伤就是要告诉高尼茨，我和山崎龙二的这个梁子，已经齐活完事，他要是肯和我拼命，那就来，这个世界，这个江湖，没有什么是拳头说不明白的，死了，就什么也明白了！要么，他弄死我给山崎龙二偿命，要么，我打死他算完！”

“我知道打了这一场拼了命的架不会有任何收获，但就像鲁迅说的，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还活着，我没有那么多生生死死的意义，但是，在江湖的规矩下以我自己的规矩活着，对我来说就是意义，纵然这个意义对别人来说，毫无意义！但，那又如何？我辈武人，求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

“这句话不是鲁迅说的。。。。”少年小小的出声。

“。。。。”李客州僵了一下，声音稍微一卡壳，但是立马接着往下说。

“我九岁习武，十一岁跟拳师行走江湖，练拳十余载，我的拳，就是命！江湖，也是家！之前在那个我喜欢但也不喜欢的社会里，我走的不畅快，行的不舒坦，杀人偿命的事情，法律给不了公道，我自己讨！讨了债，要了命，我给他还！”

“而来了这里！战斗厮杀，刀头舔血，就成了家常便饭，我一开始真的不想杀人，一条人命太贵，我还不起，佛家有杀戒一说，我虽然练的不是佛门功夫，可也算是守着一颗不愿杀生的心，但是，在这里，不杀人，不要命，自己的命就要丢，所以，我让步了，刚开始我还给自己找块遮羞布。”李客州眼里仿佛带着几分追忆，看着前方的少年，透过他的身躯，仿佛看到了那个从看守所一路逃出来，直接杀向地下拳场里守擂杀人，以血养拳的自己，嘴角扯动一下，不知是不是在笑，反倒是充满了自嘲的味道。

“那个口子一开，我身上的血腥气就洗不掉了，至今死在这双手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我害怕算，也不敢算！所以，我不想再退了！”

“如今的我不去追逐真金白银，不去想后果如何，只求念头通达，只求武道之巅，纵然杀的白骨皑皑，流血漂橹，我也要去看看，这国术练到最高处，是不是真的有见神不坏，神明不死的境界，是不是真的能以人成仙，以武称圣！”

幻想看着李客州，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严肃，他清楚的看到李客州脸上从一开始的严肃到了渐渐虔诚，说起江湖的时候，不像是在向自己讲述解释，而像是在诉说一个端坐于云上的神灵，而说到自己破戒杀人，求道而行的时候，那虔诚完全转化为狂热的亢奋，他分明看到李客州那双手在颤抖，皮肤在战栗，就连还未痊愈的肌肉都在蓄势待发！

同时，他隐约闻到，空气里正有淡淡的血腥味在飘散，明明他精密的天赋正在一遍遍的梳理周围的空气，向他表达着空气中没有异味的信息，但是，他就是闻到了那股子血气，那是尸骸、鲜血、焦炭、烈火缠绕在一起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越来越危险，眼前这个昨天还同自己痛饮的男人，此时就如化身一片血色的战场一样，扑面而来的煞气下，一个巨大而可怕的黑影正在缓缓的向他走来！

血腥气越来越浓，压力越来越大，空气越来越粘稠，如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他的喉咙上越扼越紧！就连电视中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眼前只剩下这个满身绷带的男人，他瞬间占据了自己的全部视野，甚至这一刻幻想的大脑依旧在飞快运转。

人的视野广角为124°，我现在身高188.65cm，视野朝向为东北偏北9°8′，根据当前我的可视距离可计算出我的可视空间为。。。。

大量的数据在少年不自觉间开启的超能力计算中罗列出来，托那精密如机器一般的大脑的福气，他努力的摆脱出李客州发散出来的杀气，在他摆脱的瞬间，李客州也猛地一个激灵，恢复。。。或者说掩饰回了正常的状态。

他看着李客州，李客州也看着他，双方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两个男人，一坐一站，什么也没说。

两人相互看着，不禁有些尴尬，电视里的声音依旧叽里呱啦的在响，幻想听得懂，李客州听不懂，但现在的情况时，听不懂的撇撇嘴去看电视了，听得懂的却盯着听不懂的一直看。

半晌，“真实出人意料的发言，我单知道你之前的江湖习气很重，但是今天说的这番话，真是让我对你的印象再次发生了转变，你变了，看样子上个世界你经历了很多啊。”看了李客州好一会儿，少年转过了眼神，也看向了电视。

“你说对了一半。”李客州眨眨眼，视网膜上，数据正在缓缓的浮现。

【经过长时间的磨砺和思考，你获得了更进一步的能力，你的天赋发生了进化。】

【天赋：力士/暗劲大师进阶为力士/化劲大师】

【天赋：力士/化劲大师★★★★★】

【力士：强大的体魄和天生的力量汇合在一起，体魄，就是力量，你对体力值进行刷新强化时，都会有概率对力量进行同等次数的强化（此效果仅限于裸装数据刷新强化，不计算装备加成属性）】

【化劲大师：长久的练习使你获得了超越人类极限的控制力，这种控制力随着你对其的了解而得到了飞跃式的进展，虽然这种控制力将会随着你的力量增长而不断的削弱，但它也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你的身体机能，你的恢复能力将得到小幅度的增强，你在接受治疗时，治疗效果将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化劲大师主动效果：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你可以主动激发出2—2.5倍的瞬间爆发性力量】

李客州先是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很快，他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心下释然，自己在这半步上已经徘徊很久是，如今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展开双手，一阵骨骼的噼啪暴响声里，身上内里的伤势飞快的痊愈，随手在床单上拈起一根棉线，并指一抖。

“啪！”一声轻响，那跟柔软的棉线竟然如一根坚硬的钢针一样，深深的扎进了木质床头！随着棉线上力道的消散，后半截棉线软软的耷拉下来。

李客州看着那根棉线，笑了起来，又看向了幻想，悠然道:“我变了，但也没变，我找到了自己本心，做回了那个还没给老板打工时自己罢了，所以，我变没变，都无所谓了。”

“你这。。。”幻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当他清楚的看到那根棉线时，眼珠子几乎都要蹦出眼眶了，声音都在颤抖。

棉线的质量以及坚韧程度，木板的硬度以及坚固程度，在看到这一幕的几秒后，大量的数据几乎本能的就在他的大脑中展开了计算。

好几秒后，双眼中的空洞陡然散去，高速的计算令少年看起来就像是撸了好几发一样，神色略显疲惫，眼神里全都是难以置信，一句他几乎从未说过的话脱口而出：“这不科学！”

“啪！”李客州打大手重重的拍打在了少年的后背，不知何时，他竟然就在少年的视野中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幻想身后，却完全没有让幻想这种眼睛堪比照相机的人形电脑看出丝毫的端倪：“哈哈哈，不！这很科学！”李客州眉开眼笑，那张凶恶的脸，此时笑的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走！喝酒去！今天不醉不归！”李客州一把拎起震惊状的少年，大笑着拉开房门，三两步就冲下了楼梯，只留下畅快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床头的棉线，就那么半截扎如其中，半截垂在木板上，一阵气流卷过，对着电视上第二组展开对决的格斗家，轻轻的摇晃几下。

化，出神入化，摘花飞叶，亦可伤人，徒手攀绝壁，贴壁而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