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万一?”墨玹气恼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故作严厉道,“坐好!本宫有事问你!”
知道他在故意摆架子,秋素雅还是很配合地端正了坐姿,朝他微微颔首,一脸的虔诚:“是,下请问!”
墨玹故意清了清嗓子,把空了的酒杯递过去,秋素雅立刻会心一笑,恭恭敬敬地为他斟满,长睫毛扑闪着,眼巴巴望着他。
墨玹呷了一口美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秋素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还有完没完了?有还不快放?
墨玹见她不动,只好作罢,用相当严肃的口吻道:“本宫不在的这段期间,东宫内部可曾发生不愉快的事?”
这话问的也太笼统了,秋素雅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我愉快的啊!”
墨玹斜了她一眼,一脸的不信任:“可本宫怎么听说,苏灵儿一连找了你两次麻烦?”
“苏灵儿?”秋素雅皱着眉又想了想,“你是说将军府的那个庶女,苏落的妹妹?”
墨玹将酒一饮而尽,口气加重:“除了那个冒冒失失的丫头还能有谁?”
秋素雅勉强地扯了个笑脸:“没事儿,那是误会,你不提我都给忘了。”
他咄咄bī)人:“什么误会?”
“这个……想不起来了。谁让下您的侧妃那么多,光名字我都记不住,反正就是个误会,不提了。”
墨玹瞪了她一眼,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哀怨,又问:“那张云舒又是怎么回事?”
“张云舒?她又是谁?”
墨玹伸手直戳她脑门儿,恶狠狠道:“两年前你女扮男装逛青楼把她爹拌了个四脚朝天,还记得吗?”
秋素雅恍然大悟:“哦!国舅爷的小女儿啊?她怎么了?”
墨玹真恨不得拿块豆腐砸死她,怒道:“半个月前她不是差点把你推下水吗?”
“误会!”秋素雅忙道,“云舒姐姐那是不小心拌了一跤,这才不小心推到我的,她已经跟我道过歉了!”
墨玹气得伸手拧她耳朵,这招完全是跟绿医仙学的。
“知道什么叫人善被人欺吗?”
秋素雅挎着脸直点头:“知道知道,疼……”
墨玹只好松了手,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喝完,又递过去,秋素雅却揉着耳朵,赌气不给他倒,直到他把杯子用力地震在桌面上,才忍着委屈给他斟满,一脸的幽怨。
墨玹表面上肃穆的让人不敢直视,心里却早已笑开了,偏偏还不肯显露,继续严厉道:“别以为本宫人在朝堂,东宫这些事就能够瞒天过海,我的人可不是吃白饭的!除了苏灵儿和张云舒,还有杜太傅的孙女杜琴,盛国公的女儿盛夏,中书令家的解语嫣,她们都没少给你不愉快的记忆吧?”
秋素雅呆愣了片刻,苦笑道:“你……都知道啊?其实也没什么,她们也可怜的,自从进了东宫连你的面都没见过,有些怨恨也是理所当然。”
“哼!好个理所当然!秋素雅你要我说你什么好?要没有我在背后护着你,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万一将来我真的不在你边了,你……”话说到这儿,墨玹的眼眶突然红了,竟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秋素雅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嗫嚅着:“对……对不起嘛……”
墨玹哭无泪,想骂她却又不忍心,只好任由一口气堵着,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却听她喃喃说着:“我……我也是看你平时政务繁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其实那都是些小事,她们虽然看我不顺眼也不敢太过造次,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淡淡的话语仿佛一剂良药,渐渐让他的心舒缓下来,看着她低头乖巧的小模样,不自搂她入怀,满心的怜无以言表,最后幽幽一叹:“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秋素雅倚着他的膛,莞尔一笑:“你可别夸我,我会骄傲的!”
墨玹低头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吻,唇角勾起魅惑的笑痕:“本宫就喜欢你骄傲的样子!”
正意乱迷之时,岂料靳严又跑来搅局。
“下下!”
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墨玹回头怒瞪:“又怎么了?”
靳严被吓得扑通跪地,愣是结结巴巴起来:“……下,有……有个好消息……”
“哦?”
还没等墨玹笑起来,靳严又加了一句:“还……还有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墨玹不假思索,直接道:“好消息!”
坏消息实在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自然是好消息的惑大。
靳严随即禀报:“好消息就是,邵都统的援军一到,苏皓将军便一举活捉了敌军的一位头领,据说还是北周的三王爷,与另一位头领七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今人质在手,敌方已被迫退出阜丰关!”
“什么?”墨玹顿时惊得站了起来,不敢置信,“你是说,已失守的阜丰关又夺了回来?”
“正是啊下!”靳严喜不自胜,手忙脚乱地从怀里取出竹简,“这是流星马送来的捷报,您不在朝堂,只能由奴才送来!”
墨玹一把攥在了手心里,激动万分:“好!苏皓果然没让本宫失望!”
靳严连连点头,又加了一句:“这事儿也多亏了邵都统带领援军及时赶到!”
“对!待他们凯旋而归,本宫定要一一重赏!”
气氛一下子变得振奋人心,墨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还有一件坏消息。
秋素雅替他问了:“那坏消息呢?”
靳严犹豫了一下,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把这件事称作好还是坏,只能苦笑着道出实:“听说,苏良娣怀孕了。”
耳边轰然一声炸雷惊响,墨玹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怀……怀孕了?”秋素雅重复着这三个字,表复杂地看着旁如遭雷击的男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靳严似乎早就料到墨玹的反应,他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这大概就叫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唉,冤孽……
墨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明知故问:“谁的孩子?”
靳严悻悻然一笑:“已经有两个月了,除了您的,还能是谁的?”
墨玹气急败坏,决定死赖到底:“不可能!本宫从未与她……哪儿来的孩子?”
靳严也是豁出去了:“两个月前您不是一直和侧妃在一起吗?她的侍寝记录都在花名册上呢!白纸黑字,您……怕是赖不掉。”
最后一句话低的就像苍蝇在嗡嗡叫,随即惊闻一阵脆响,墨玹几乎把整张桌子都掀翻了,二话不说,甩袖走人。
愣在一旁的秋素雅连忙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寒风凛冽的院落,见他只着单衣,忙过去握住他双手,放进自己的怀中取暖。
“太子哥哥别这样,不就是个孩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冰凉的手被一团暖意包围,墨玹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她一脸关切的神,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雅儿,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晋王的!”
“我知道,可是苏落并不知道你被晋王附这件事,而且……那毕竟是你的亲生骨,就算不是你自愿的,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啊!”
没错,母后一旦得知了这件事,定会喜出望外,迫不及待把苏落从廷尉大牢接回来,如此一来,她的罪责也就能彻底免了。
“其实说起来,也多亏你当初没把她处死,要是她死了,那可是一尸两命!”
“可是雅儿,你忘了她害死怜心的事了吗?而且她还诬陷你和楚炀,任何一条都足以治她死罪!如今因为这个孩子,她却能逍遥法外?”墨玹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明明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要认这个孩子?
秋素雅低着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习惯了依赖,她只能直接问他:“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墨玹长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目光中透着绝:“此事也好办,等她回来,我就差人秘密将孩子打掉。”
“不行!”秋素雅听得心惊跳,极力反对,“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做!”
“雅儿不可妇人之仁!这孩子即便生下来,我也不会认他的!与其让他活受罪,不如死了干净!”
墨玹的话字字透着无和冷漠,在秋素雅眼里仿佛地狱里的恶魔,或者更像一个真正的帝王!
她突然攥紧了他的手,眼泪簌簌而落,语无伦次:“太子哥哥你别这样,我不喜欢你这样,太可怕,我……我不喜欢,我害怕……”
墨玹轻抚她的脸庞,柔声道:“雅儿你听我说,这个孩子留不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懂吗?苏落一旦把他生下来,你在母后心里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可能永远都翻不了!”
“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你的就够了!母后她怎么看我我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一声厉喝顿时令秋素雅震在了原地,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墨玹缓了缓绪,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语气尽量柔和:“你呀,为了这样的人何苦落泪?我都是为你好你怎么不明白呢?若是将来……将来我不在了,你在这幽幽深宫如何自处?若是母后为难你,我又如何帮你?”
听着他的话,秋素雅反而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滴滴直往下掉,哭得泣不成声:“太子哥哥怎么会不在呢?不会的……太子哥哥会长命百岁,就算……就算你真的要死,我也会陪你一起死的!”
“不许说这样的话!”墨玹严厉地看着她,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雅儿你听着,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若你敢做傻事,我绝不饶你!”
秋素雅一听,哭得更凶了:“你不讲理!若是活着生不如死,那我为何不能去死?你凭什么那么残忍?”
“我就是残忍!总之你记着我的话!”墨玹说完,胡乱地给她擦了把脸,怒道,“不许哭!再哭我打你了?”
秋素雅反倒先动手捶起了他的,力道一时没拿捏住,墨玹的心口愣是吃了一拳,疼得五官纠结,艰难地说了一句:“你……谋杀亲夫……”
秋素雅吓得手足无措,忙上前扶他:“太子哥哥你没事吧?都怪我……”
认错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墨玹已经狠狠地下达命令:“不长记!罚你回去把‘夫君’二字抄写一千遍!”
这话差点没把秋素雅给气疯。
这家伙哪里是不讲理?简直就是野蛮!
原以为这次也只是随便说说,岂料他竟玩真的,当晚就bī)着她抄写。
一百遍后,秋素雅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央求道:“下,臣妾可不可以明再抄啊?”
墨玹在一旁翻阅奏折,连眼皮都没抬,直接冷声拒绝:“不行!一千遍!一遍都不能少!抄不完今晚不许睡觉!”
秋素雅暗翻了个白眼,这明明是变相地把她留在这里陪他!自己没觉睡还要拉她垫背,真狠!
没办法,只好继续抄,抄着抄着直接趴在案上打起了呼噜。
墨玹低头看着她,不失笑,随即放下手里的奏折,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直接送到了软榻上。
盖好锦衾,燃起暖炉,他坐在畔静静凝视着她,久久不舍离去。
如今,边关的战事总算让他松了口气,苏皓的英勇谋略也让他甚感宽慰,臣子们忠君不二,人人都对他心悦诚服,可唯独苏落这件事让他纠结难受。
秋素雅太善良,她果然不适合帝王之家,当初以骗婚的方式迎娶她过门,对于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墨玹终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他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为了能够得到她,他费尽心机无所不用其极,却从来没替她考虑过。殊不知,自己有可能把她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雅儿,我是不是做错了?”
将她的手放在掌心,他温柔摩挲着,喃喃自语:“也许我真的错了。你向往自由,无拘无束惯了,怎么受得了后宫的约束?别人对你不怀好意你也看不出来,反倒去可怜别人?呵……或许当初我应该跟你走。只可惜,我和苏皓不一样,不能背弃家国一走了之……”
话到最后,徒留下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