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嚣的夜色浓重,深冬的寒气也拂面吹来,这让本就冷着脸的阮初眸色又寒了一栗。她将先前死拽住秦深胳臂的手轻稍甩开,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悲伤。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她怒意全显,无奈的看向秦深的脸眸,眸光稍稍往下移,便定在他微微泛红的脖颈处。
秦深先是微怔,又轻佻地看向她那一副盛怒的模样,下一刻便将薄唇微勾,贴近她的耳畔处轻喃,“你心疼了?”
这温热的气息直接从耳蜗处蔓延至头顶,击得她一阵酥麻。
他竟然还有心思与她玩闹?
她一把推开他,心中又一阵闷火,偏过头去不再理会,“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这么一闹,我倒成众矢之的形象尽毁的大恶人了。”
他嘴边划过一丝慵懒肆意的弧线,轻瞄了眼生闷气的阮初,在她不经意时将她手猛然牵起,“走吧,去找你爸。”
“不行,先去医院。”她反牵制住他的手,往前快步走着,不理会他的言语。
“先去找你爸。”他沉声道。
“先去医院!”她蹙眉。
秦深转头,盯了她侧颜半晌,就算是她方才再能狡辩,这时的举动,已将她的心意暴露的明明白白。
她不自知,他却明了。
“我没事。”他眸睫忽闪,眼眸锁定住身前娇弱固执的身影,“过敏是真的,但我心里有数。”
她停住脚步,偏转过头怔怔地盯着他,心疼又无奈。
“你相信我,我不可能傻到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吧。”他眸色比往常栗然了许多,语气温润又似掺着隐隐强硬。
她蹙眉,欲言又止间,一辆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摇下,车内的面孔极其熟悉,阮初瞳孔倏尔一震,竟是王叔。
她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那日王叔来找她时,语气凌厉的很,执意要让自己远离秦深。而现在,自己却又明晃晃的站在他面前,站在秦深面前。
王叔虽面色平静,但也掩饰不住眸内的惊然,这个女孩子,果然不一般,竟三番四次出现在秦深身边。
“上车。”秦深轻抚住她的肩膀喃道,他早已提前会意过王叔,安排他来接他们。
车内开了暖气,温热的暖流很快便驱散了体外弥漫的阵阵寒气,秦深轻靠着车座椅,凝神看着窗外尘满夜色,眉宇紧蹙却一言不发。
阮初微沉着头,一上车她便知,今天定是又拧不过他,这车是他的,司机也是他的,他命令去哪儿便去哪儿,哪里还有她插话的地方。
她只是担心。
她眸色侧偏,目光定在他泛红的手背上,不经意已悄然将手指移去,轻稍触碰间,一阵凉意掠过她的指尖。
他下意识微惊,眸光偏暗的转过头来,对上了一双无波眼眸。
“你以后不能这样了。”她说得沉重。
他看着她,唇线抿得薄不能见,听她在他身旁低喃。
“不能再有事情瞒着我,我们可以一起商量。”她抬眸盯着他,眉皱成一团。
他有他的果断和执拗,她亦有。
她绝不允许她喜欢的人为了她的事情冒险。
“好。”许久不作声的他薄唇微合,低哑的沉声道。
“小深,到了。”王叔说道,此时车已停稳,阮初骤然一望,面眸立即舒缓欣喜了许多,面前的那栋破旧不堪的建筑,才是她的家。
爸,我回来了,我回来找你了。
她慌忙下车,即使尽力克制,满颜欢喜之间还是存在着一闪即逝的悲痛。
她想了整整三天,却发现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在犹豫和纠结当中不停的兜圈子,她疯狂地,迫切地逼问自己去选择一个答案,然而却总是在承受着无端又无穷尽的心伤和无果。
阮初缓缓地阖了阖双目,所以爸,我总是在考虑着自己,想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不让你们任何一个人伤心和悲痛,可我却忽略了你们真切的心意。
我只知道你说放弃养我是在撒谎,但我却一直没能细想你这做法的含义。
你想让我过得更好,变得更优秀,却自知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才会把我送到许家,所以,你是希望我留下的,是吗?
阮初噙着泪,手指轻轻扣门,一阵脆响空留在楼道里,没人应答。
她微怔,按理说她和秦深来的也不算晚,难不成是睡着了,她又加重了气力敲门,过后仍是久久不应。
“爸!”阮初喊,“开门啊!”
她怔疑,眉宇倏尔紧蹙,口中的喊叫也骤然停止,眸色变得愈发幽沉。
她沉舒一口气,努力地尝试控制自己的雾气浓重的双眸,缓缓地从兜里掏出了钥匙。
一滴泪悄无声息的已然滴落在手背之上。
喀嚓一声,门锁被打开的清脆声刺耳明亮。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阮初一把拉开,里面已是空空荡荡,一片漆黑。
阮初眸色一沉,只觉得心中万般楚痛,压得她无法喘息。
原来她阮初,直到今时今日,才算是被真正的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