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们的欢呼声中,朴大山偷偷对里长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旋即大声道:“今天天色已晚,都散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找朴老爷说话。”
三娘嚷嚷道:“朴老爷在哪家吃饭?要不然上咱们家去对付两嘴?”
里长拦在朴大山身前对她挥了挥手:“朴老爷这又是侍卫又是马车的,去你家怕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安顿在我家的好。”
这倒是实话,这整个村子里,能安顿下朴大山一行七八人的,也不过两三户人家。
众村民依序散去,里长引着朴大山一行人往自己家而来,想到自己毕竟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一路上心情忍不住美滋滋的。
回到家中自然是免不了杀鸡割肉,朴大山也不白吃,挥手让侍卫提了两个礼盒进来,一个里面是几套衣服,乃是铁焰镇特制的面料,最大的特点是穿在身上挺刮熨帖。
这个年代,无论棉布还是丝绸,最大的问题就是狠容易皱巴巴的,丝绸那玩意儿更是金贵,擦着一点就崩线。
里长早就看着朴大山这身衣服眼馋了,此时一见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连推辞一下都舍不得,直接就换在身上,在屋里来回走动。
另一个礼盒里面则是一面半米见方的玻璃镜子,这么大一块镜子拿出来屋子里顿时为之一亮,把屋内陪坐众人唬的眼睛都直了。
前番说过,这年代镜子不算十分稀奇,但这么大块的镜子可就极为罕见了,至少也要道府级别的老爷或者是豪富之家才用的起。
由于这镜子够大,在座众人也就自动忽略了这镜子其实有些发浑,不是那么透亮。因为这是铁焰镇登州玻璃厂的第一批勉强还算合格的产品。
铁焰镇在登州开始建立分镇,这里招募外国的技术人员要方便的多,在一月初就找到了两个自称懂的制作镜子技术的外国人,等二月初建厂完毕,一投产才发现,这俩人虽然懂,但也就是个一知半解的水平。
折腾了快一个月才勉强做出这么一批残次品来,在明朝腹地销售怕坏了企业名声,干脆就全部运到了高丽来当做公关礼品使用。
送给大人物对方可能不太满意,但对于一个里长来说就算是天降横财了。
里长穿着新衣服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心情越发美丽,嘴里一叠声的说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无功不受禄呀……”
朴大山笑道:“里长客气,但小侄还真有一事相求。”
里长一拍胸脯:“只管说来,只要我做得到。”
朴大山道:“对您来说,还真不算个事,今日酒宴,我想再请两个人来。”
里长连连点头:“乡亲们也有惦记你的,说吧,你想请哪两个来?”
朴大山脸色微微有些诡异,顿了顿才道:“全志才和朴勇。”
里长听罢,顿时有些犹豫,沉吟片刻才道:“我托大再叫你一声贤侄,往日那些事也怪不得他们,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如今贤侄锦衣归来,实是不该再做计较。”
这里长为什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原来这全志才和朴勇就是村里另外两家大户,朴大山家里的田地和房产,就是卖给了这两家。
如今朴大山衣锦还乡,突然说要找这两个人来吃饭,里长当然会往秋后算账那上面去想。
但朴大山却笑道:“叔说的哪里话来,不是小侄要秋后算账,而是这次回乡乃为提亲保媒而来,小侄家中已无长辈,放眼咱们村子,此等终身大事也只能与三位叔伯商量。”
里长有些半信半疑:“果真?”
朴大山一脸真诚:“果真!昔日卖房子卖地,都是小侄自己不争气,怎么会怪到别人头上。人家当时肯买,还是解咱一时之困,现在怎可恩将仇报!”
里长点点头转忧为喜:“此事正该我们为贤侄做主。”
这里说着话,把跟朴大山一起来的姑娘的也叫到了屋里,让里长两个老婆和两个女儿作陪,又令家里仆人去请另外两户人家。
朴大山又令人从自己马车上面搬下来几只熏鸡和一根大火腿,再掏出五两银子令里长家仆去买一些酒菜。不多时,全志才和朴勇也各自带着家眷前来,今夜晚间里长家里是大排宴宴宾朋满座。
这全志才和朴勇早就知道朴大山回村了,还发达了。但因为当初收了对方的祖产,心里就难免有些怪怪的。
此时见人来请,心中越发打鼓,等听到是让自己去保媒,这心中才稍稍放安。仔细想想,他朴大山就是再富贵,将来总是要落叶归根,说起这保媒定亲的事,现在村子里能配得上他朴大山身份的也没有几家。
再说了,乡里乡亲的他还能做什么,最多他现在发达了想要自己祖产,再卖回给他就是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全和朴俩人便各自带着家眷前来赴宴保媒。
等到酒过三巡,朴大山亲切客气,似乎和以前一般无二,这警惕心渐渐放了下来,说话便带出了三分酒意。这人啊,一贯如此,你要对他越客气,他反而越不拿你当回事了。
全志才酒量不大,几碗酒下肚舌头就有些发直,嘴里也没了把门的:“贤侄,侄媳妇在哪里?听乡亲们说是画里出来的美人儿,现在保媒人在此,还不叫出来给咱们引见引见。”
朴勇也听家里人说了,说朴大山带回来一个媳妇如何如何好看,心里一直好奇着,此时见全志才开口,立刻也随声附和。
按说这就算是两个长辈说话不靠谱了,但朴大山也不恼,反而站起身来道:“小侄去叫,三位叔伯稍等。”
朴大山起身去叫自己媳妇,这边三位长辈却默默的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
女眷们在挨着厨房的厢房里,也正吃菜喝酒,朴大山走到门口听听屋里聊的正欢,站在门外搓了搓脸,下一刻已经做出了一副醉意阑珊的模样。
接着也不敲门,身子一歪便直接把门撞开闯了进去,嘴里嚷嚷道:“娘子,娘子,你在哪里?”
他媳妇看见,急忙起身来搀,埋怨道:“怎么喝成这副样子。”
朴大山傻笑着指了指前屋正厅:“叔伯们要见见你,快去快去。”
这媳妇看到朴大山对自己眨了一下眼,以微不可查的动作点了一下头,旋即面带难色看向里长和全志才、朴勇等三人的老婆:“初来乍到,是该去拜会一下三位叔伯,只是官人喝成这样,小女子怎好一人前往?”
这几个老婆也担心自己爷们在小辈媳妇面前酒后失德,登时一起站起身来道:“咱们陪你一起去,让朴官人这里少歇。”
这媳妇把朴大山扶到一把椅子上坐好,施礼道:“那就有劳几位大娘了。”
几个老婆簇拥着朴大山媳妇径直往前屋正厅去了,可就把朴大山自己留在这屋了。这话不大准确,准确的说,是把朴大山这一个男人留下了,而这屋里,还有两个姑娘,分别是全志才的女儿全南燕,朴勇的女儿朴木静。
听得脚步声音渐远,靠在椅子上装醉的朴大山忽然坐直了身体,对全南燕和朴木静微笑道:“两位妹子,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