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的脾气上来了，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嘛，杨汉懂。他哭笑不得道：“好吧，在下失言了。是在下有求于你，望你张大仙俯身低就。如何？”

“这......看你如此诚心的份上，也不是不行。”张瞎子眼睛转了转，勉为其难道：“那我张正明就答应你。”

“那好，你在这等着我。”杨汉说完就走。

“哎哎哎......”没想到张瞎子从地上爬起来，追问道：“还没说工钱呢？一个月多少钱，先说好了。”

杨汉脚下不停，不住撇嘴，还以为你不起来呢，还有刚才的生气怕也是装的。他伸出一根手指，就离开了此地。

“一贯钱？”张瞎子气的不轻，但马上就醒悟过来，不可能是一贯，莫非是？张瞎子瞪大了眼睛，心开始砰砰跳。

杨汉给芽儿买了个糖人，这让她终于开心起来，跟着杨汉蹦蹦跳跳的往家走。

到了家，杨汉拍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开门。

吴伯看到杨汉，面上露出喜色，但随即又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杨汉知道必然跟家里发生的事有关，但跟马千军一样，他如何追问，吴伯也不好意思开口。

只是不住的摇头，欲言又止道：“大郎他......”

杨汉一惊，难道是大郎出事了？他这才发现吴伯憔悴了许多。

前院没人，大郎不在。杨汉打开大郎的卧室，桌子上有些灰尘，像几天没住过了，杨汉狐疑不已。

第二进院落也没人，林幼薇不在，杨汉去了第三重院落。刚进去，芽儿就超过杨汉，朝前跑去，远远地就喊着：“婶子，芽儿想你了。”

杨汉露出笑容，走到客厅里，发现吴婶眼睛红红的搂着芽儿。林幼薇坐在旁边，脸带愁容。

“汉哥儿......你回来啦。”吴婶看到杨汉，忍不住掉泪，林幼薇跟着叹了口气。

“婶子，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他......”杨汉问道。不用说，肯定是大郎出事了，不然吴婶看到他回来，一定会嘘寒问暖，张罗着做饭。如今却六神无主。

吴婶瘦了一圈，眼眶红红的，却泣不成声。杨汉只能看向林幼薇，后者看了吴婶一眼，微微摇头。

杨汉明白了，走了出去，不一会林幼薇跟了出来。

面对杨汉的目光，她脸颊有些红，表情更是尴尬，吞吞吐吐才说明白。

杨汉面色古怪无比，总算明白为何马千军与吴伯都那样一副样子了。正是因为他们是男的，才不好意思插手。可是，他们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啊！杨汉欲哭无泪。

杨汉也知道，可能自己给所有人的一贯印象，就是什么都信手拈来，让他们无意中忽视了他也是男的这个事实，以为他出面就能手到擒来。

杨汉注意到吴伯在月亮门外探头探脑的往里看，被发现后，轻咳一声，背着手离去了。

还有林幼薇正期待的望着他，杨汉不由苦笑，怪不得马千军要说他娘子闯祸了。在他看来，就算不是林幼薇闯的祸，但也跟她有关。

这件事呢，确实跟大郎......与小莲有关。

据林幼薇说，半月前，吴婶神神秘秘的找到她，说有事想让她帮个忙，她自然是满口的答应。可是等吴婶说明白后，她才知道自己答应的太早了。又不忍吴婶失望，反悔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终于，在几天前，她硬着头皮瞅着小莲洗澡时，进了她的房间，看了一眼。将结果告诉了吴婶。

没想到闯了大祸，吴婶立马沉下了脸，找到大郎说不同意他与小莲的婚事。

大郎一开始没当真，后看吴婶是认真的，一下就慌了，不停的追问原因，吴婶被问急了，脱口而出道：“小莲不是清白身子，她是跟过男人的。”

大郎当时就愣住了，之后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这让一家人都担心无比。

小莲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平静的过分，再没有上过桌吃饭，自己一个人躲在厨房吃的。林幼薇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当天晚上就告诉了马千军，马千军咧嘴，他一个大男人能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大郎就跑到吴婶房间，告诉她自己不在乎，就算小莲嫁过人他也要娶。这可惹急了吴婶，当时就说“我不同意。”

大郎只能求救的看向吴伯，吴伯尴尬不已，本来儿子的婚事他是有资格做主的，但这件事情况特殊，他不好说啊。吭哧了半天，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保持了沉默。显然是默认了吴婶的意见。

大郎绝望了，他回了房间，一整天没吃饭，想以此逼迫吴婶同意，奈何吴婶坚持着不松口。吴伯在房门外苦苦劝道：“儿啊，干嘛非要小莲呢.......爹不是说小莲不好......小莲是个好孩子......爹给你换个成吗？只要你同意，爹马上去给你提亲。”房间里没有动静，吴伯叹着气离开了，他又回了房间，劝吴婶：“他娘啊，我看小莲也没什么不好，要不......要不......”

没想到吴婶一口回绝：“不成。”

吴伯一滞，只听吴婶气愤道：“我不是说小莲不好，也不是嫌弃人家。只是她不该瞒着我们，她要是早坦白，我早就同意了。这孩子心眼不实。”

吴伯叹气连连，母子两个他都劝不动，直感到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做的失败，就去找马千军喝酒去了。

两个大男人，谁都没法开口说这事。只能一个劲的喝闷酒。结果吴伯喝醉了，马千军一点事没有，可也愁的不行，尤其是娘子一直自责，不停的在他面前说这事，找他出主意，让他很尴尬，他哪有注意。

杨汉忍不住好奇问道：“嫂嫂，那个，那个，吴婶是怎么发现的？”

话一出口，杨汉才发觉不妥，再一看林幼薇，脸都红到脖子上了。她嗫嚅了半天，小声道：“吴婶告诉我说，她看小莲脸与脖子上没绒毛，不像少女，后来......后来，观察她走路，越发不像。让我去看，我......我看小莲胸部......”

林幼薇的话越说越小，最后羞得实在说不下去，转身跑了。

杨汉也有些尴尬，但好奇心确实是满足了。这时节的女子无论是女童还是老妪都穿裙子的，一群大男人包括他在内，哪里能看出个什么。但吴婶就不同了，女人才了解女人。至于林幼薇说的胸部，呃，这个处子胸部跟已经人事的女子确实是不同的。

总之，事情很麻烦，杨汉又有什么办法呢！杨汉想了一会，忽然想到大郎到底哪里去了。正想着，就看到吴伯提着个食盒向后门走去。

“吴伯，您这是？”杨汉疑惑道。

“唉，给大郎送饭去。”吴伯叹气。杨汉跟着他，两人出了后门，走了一段路，来到山脚下，看到一块石头上果然有一个食盒。

吴伯打开，都是些点心之类的，这几天吴婶根本就无心做饭。却完好无损，根本就没动过。吴伯忧愁的坐下，叹道：“大郎昨日就上山了.....”

杨汉默然，这么说大郎已经两天多没吃饭了，他这是以绝食来逼着吴婶同意啊。可怜了吴伯，提着饭盒，一次次来，一次次失望。

杨汉说要坐一会，吴伯就独自回去了。

杨汉不放心大郎，山上可是有狼的，大郎又两天多没吃饭了，饿的头晕眼花的一旦碰到狼......

山不高，面积却很大，前山杨汉都没逛完，何况还有后山。杨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由着急起来。别真出事了。

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放眼四望，忽然看到一角衣衫在后山一闪而过。

他匆忙跑去后山，找了半天后，远远的看到一位少女从一块大石头后出现，下山去了。

杨汉到了近前，才发现是一个山洞，或者说山坳，也就只能挡个风雨。大郎正窝在里面，啃着馒头。

杨汉看了一会，有些好笑，大郎一手馒头一手盐菜。不由叹口气，放着家里热乎乎的饭菜不吃，来这里受苦，何苦来哉！

但对大郎的行为杨汉却没法说什么，甚至从心底里有些佩服他。换作他自己，杨汉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像他这样。

“大哥。”杨汉喊了一声，从大石头后出来了。

大郎吃了一惊，慌忙将馒头跟盐菜藏起来。但又想到在汉哥儿面前不必如此，又意兴阑珊的拿了出来，一口口的吃着。

杨汉发觉他眼睛有点红了，想来这两日有点难捱，更多的恐怕还是心理委屈。

“汉哥儿，你能不能......”大郎希冀的望着杨汉，他胡子拉碴的，模样疲惫。

杨汉张了张嘴，却只能叹口气，吴婶与大郎两人，他站在哪边都不合适啊。

但杨汉心中还有着一丝疑惑，据他所知，大宋风气并不保守啊。

士大夫互送姬妾更是一时风尚。像包拯的小妾就被他送走了，也幸亏给他生了个儿子，不然就绝后了。苏东坡的小妾朝云更是买来的，买来时才十几岁。贫民家庭更有很多往大户人家府上送女儿的，也就是默认了让对方收为侍妾。待个几年后，会归还女子自由，并赠送一笔嫁资。如果女子生下子女就留在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另外给女子一笔补偿。贫民家庭当然不傻，可不是单纯的卖女儿。而是在那几年，大户人家要教女儿一些平民小户学不到的东西，像待人接物，读书识字，算账理财等。

还别说，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非常受一般家庭欢迎。你想想迎娶个这样的女子，就相当于有了个掌家娘子，不光能操持家务，张罗生意，还能教子女读书识字。简直太划算了。总比娶个无知的村妇好吧！

至于贞操，宰相都能争抢着娶有钱寡妇，你还要求小民能如何？

正是因为对时下风气有些了解，杨汉才有些疑惑，据他所知吴婶不是这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