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徐从治断了顾铭仇一案后,过了一段时间便兴冲冲的到左府啖椒堂寻访左光斗,把此事告诉他,让他放心,并向左光斗夸奖黄婉清,说她虽为一女子,但能深明大义,主持公道,实在难得。便说: “那黄天霸诬陷顾铭仇入室抢劫,拒不认错,我将其断杖二十棍。” 左光斗听了,笑着说: “案子是断了,可事情还没有了结。你想想看,那黄婉清在县衙公堂上为顾铭仇说情,他哥哥会原谅?他父亲会原谅?我看她在家里是呆不住喽!” 徐从治说: “那该不会吧,如果黄婉清受到伤害,我要过问。” 左光斗哈哈大笑: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能管的了吗?” 左夫人周氏端来几碟小菜,提一壶酒,放在桌上,说: “徐大人喝一杯。” 徐从治谢道: “嫂夫人贤惠好客,我也就不客气啦。” 提过酒壶,笑着说: “我就反客为主,来,干一杯!” 二人兴致颇高,双双举杯。 酒喝得正酣之时,家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 “左大人不好啦,京城缇骑来抓人啦!” 徐从治大惊,放下酒杯,说: “你已被罢了管,削职为民,怎么又来抓人,岂有此理!你不就是上奏告了那个魏阉一状吗!你身为御史,有此责任嘛!” 左光斗面色不改,平静如常,说: “杨涟奏了魏忠贤一本,已经下了东厂大牢。我奏魏忠贤有三十二斩首罪,他岂能轻易放过我?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来,我们且喝酒。” 此时,街市上一阵sao动。人们纷纷惊恐叫喊:“缇骑来抓人喽!”左出颖老人此时正在书房校勘他的书稿。他纵观历史,悉知历朝兴衰变故,颇有感触,便著起书来,以教诲子孙,也自娱晚年。 他听到街市纷纷攘攘,缇骑进城,便知是冲着儿子光斗来的。他叫过光斗的女儿鸣娟,说: “去,给你父亲谈一曲《别父词》!” 鸣娟端着琴来到父亲身边,光斗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儿的头,说: “好女儿,弹吧。” 琴声响起,时而隐隐如雷,时而激越如惊涛裂岸。 鸣娟边弹边唱: “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隔壁书房里左出颖老人听得明白,不禁一阵揪心的疼痛,老泪纵横。那《别父词》讲述的是当朝的事实,老人最清楚不过。随那琴声,老人似乎感到杨继盛冒死直谏,弹劾jian相严嵩的浩然正气;又似乎感觉到杨继盛为严嵩所害,高歌别父的壮烈。左光斗能重演杨继盛这悲壮的一幕,深感自豪,亦能含笑九泉了。 鸣娟弹完那支《别父词》,左出颖老人走了进来。 左光斗离席,坐在父亲面前说: “儿虽不孝,然也欲效仿杨继盛的壮举。唯老父老母在堂,儿放心不下!” 说罢,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此情此景,另一旁徐从治泪水涟涟。 老人扶起儿子,噙着浊泪,注视着儿子,仍不言语。 左光斗说: “儿既是父亲的儿子,又是皇上之臣,若忠孝不能两全,只请父亲原谅——儿走后,怕再也不能侍奉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