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原淡淡说道:“列位大人,你们听说过练武能将贞操练掉的吗?荒唐之极!卑职相信各位大人自有明断。”
顾松筠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又道:“柳青原,你逃亡之时,杀了一家三口无辜民众总是事实吧?”
柳青原怒道:“哪有此事!列位大人,我那时伤成那样,只剩下一口气在,哪里还有余力杀人?松筠,你派人一路追杀我也就罢了,为何同情我、收留我的良善人家也要杀了,就是为了嫁祸给我么?”
看着顾松筠的冰霜一般的面孔,他苦笑一声:“你们的心肠为何如此狠毒?其实这三个人,你真的没必要杀的。不过……”
李景隆又问:“不过什么?”
张辅心道:李景隆和柳青原这两个人,不去讲相声真是太可惜了,一个逗哏,一个捧哽,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松筠,你从前性子也是善良,只怕受了这张辅的蛊惑,才一改秉性的吧?这张家父子,一个走私茶叶对朝廷不忠,一个勾引闺房女子,对妻子不义,可真是一家人……呜呜……可怜那个小女孩,才几岁啊!”
李景隆重重地叹息一声,仿佛感同身受似的。
“列位大人!卑职身负奇冤尚可,但义父他老人家死得冤,我柳青原蒙他教养十数年,岂可不报答他的恩德,我为何忍痛偷颜苟活于世?一则是为了指认真凶,二则是为了告发义父所重视的张玉走私案,让他老人家能含笑九泉!”
顾松筠气得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她怒视柳青原一眼,又转头对堂上众主审说话:“孰是孰非,自有公断,由不得他人贼喊捉贼倒打一靶。列位大人,锦衣卫北平所有的是同僚,他们自会出来做证。柳青原指认的潭拓寺一事,燕王次子高阳王殿下也在场,他如今也在京师,可以替证明卑职的清白。”
高阳王在场?不就是那个传说是“混世魔王”的朱高煦?
既然朱高煦在场,那就好说了,一问高阳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用去请了,本王来了!”
只见刑部大堂门口大步走进两个人,背着光,一时看不清面相。其中一人身形健硕,高大威猛,身穿一袭夏季黑色郡王常服,头上束冠,走近一看,面色白得与玉一样,与他的黑袍形成强烈的反差。
另一个人身材略矮一些,也更显得敦实。但放在众人当中,那也是一个高大威猛的人物,只见他身着一袭绯红贴身的世子常服,袍子上绣着精美的五爪金龙,头戴一顶掺着金丝的黑钞善翼冠,神采飞扬,面上带着一丝温雅的微笑。
一对兄弟都从骨子里透出皇室贵胄的尊荣之气,望之令人敬畏。
杨靖等人已经猜出两人身份,但都在奇怪,都说燕王世子不良于行多年,如今看上去却是健步如飞,哪有一丝一毫的病态可言?
但李景隆已经站起身来,对着两位来人拱手招呼:“炽弟!煦弟!你们怎么来了?”
朱高炽温和笑道:“咱们来看看热闹。没事,审你们的!我们只在一旁听听。”
在一旁听听?听什么?李仕鲁和秦达都是一头雾水。
杨靖心里明白,他早就听老皇帝说过张辅治愈燕王世子顽疾一事,故此对他们兄弟连袂出现在刑部大堂之事毫不惊讶。
朱高煦却没他长兄那么好修养,硬绷绷地说道:“刚刚顾姑娘不是提起本王?本王就是来替她做证的,免得她给狗咬了还不能分辩。”
顾松筠朝着朱家兄弟拱拱手,眼圈儿都红了,但仍然保持着端庄、冷静的模样。
柳青原冷笑一声:“列位大人,刚刚卑职就说了,这张玉父子身后仗着有人保着,行事才肆无忌惮,不但敢参与走私茶叶,为了掩盖与顾松筠私通的丑事,更敢设计谋杀了锦衣卫千户——顾松筠的父亲,我的义父!”
朱高煦大怒,拍了拍腰间的冷月,提声喝道:“当着咱们的面,你也敢这样胡说八道?须知老子的冷月可不是吃素的!”
朱高炽拦住弟弟,低声道:“煦弟!他想激怒你,别中了他的诡计,好好说话!”
朱高煦怒道:“长兄!这小子竟然一盆脏水往张辅和顾姑娘头上泼,我须忍不得!你们听清楚了!谭拓寺的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咱们三人同往潭拓寺游玩,因顾姑娘遭受暗杀,咱们失了兴致,连夜都赶回北平城里,那一夜并没有住在潭拓寺,哪有他嘴里所说的什么丑事发生?”
柳青原面上露出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闭口不说话了。
李景隆拂然不悦,说道:“煦弟,我知道你和这张辅有些交情,但私交是私交,国法是国法,岂可因公废私呢,你还是在一边听听,先别说话吧。”
朱高煦气得七窍生烟,右手死死抓住刀柄,看他那幅怒发冲冠的样子,倒真是有几分可怖。
但李景隆并不害怕,也不曾着恼,因为他知道,朱高煦再鲁莽,身边有朱高炽,一定能够镇住他乱来。
果然,朱高炽笑道:“煦弟何需发怒。这桩案子,真的假不了,假的真的不了,事情经过,有的是目击者。煦弟,既然人家置疑你在做伪证,大可再传其他证人,是吧?列位大人。”
朱高煦怒气冲冲的说道:“这奸贼朝顾姑娘身上泼脏水,叫她以后如何嫁人?还有,明明是他杀了顾姑娘的父亲,却要栽赃到顾姑娘和张辅身上,叫我如何忍得住!这张辅都在大牢里蹲着,他还有分身之术?一派胡言!依我看,咱们等会便进宫便禀明皇爷爷,向皇爷爷请旨来杀了他!”
张辅百忙之中还在苦中作乐地想着:不错,你还是知道要向你皇爷爷请旨,这可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柳青原幽幽说道:“进了刑部大堂,我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列位大人,你们都看见了,这张辅倚仗有贵人人替他撑腰,肆无忌惮,无恶不做!再说他大小也是个管军的军官,他要杀个人,就算是在牢里也能下令出去!哪里用得着自己动手呢?那夜我拼死扯下一个杀手的面巾,便是张辅的亲卫王四良!所以他们才不顾一切地追杀卑职,杀了收留我的一家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