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了吗。”
渺然低语中,烛光飘摇不定,微黄闪光的凉缎又缓缓包起了水晶莲花钗,素白的手指打着绳结,缓慢却是沉稳。
微颤的钗头终究湮没在重重包裹之中,连同那些层层叠叠的往事片影,也一并被沉埋在暗不见底的深渊。
匣子上带着九宫玲珑锁,丹离略微几转,便听见暗扣喀嚓一声,终于扣了起来。
“我们一起走吧……”
她抱紧了怀中的匣子,仿佛是对着它喃喃道。
回答她的,仍是满殿死寂。
她好似舒一口气,又好似硬生生在心底压抑着什么——那是比暴风骤雨更让人不安,恐惧的感觉。麻将在一旁却被惊得乍了全身的毛,睁圆了眼,连一声都不敢叫。
林林总总,终于收拾好了行装,仔细一看,除去这几日新得的一些奇巧珍物,一直伴随她身边的,拢共也只有一个包袱。
丹离站起身来,扫视着这间熟悉已极的宫室,“终于要离开了吗。”
并无不舍,更非伤感,只是单纯的感叹。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给予她童年欢笑,也烙印她最深噩梦的居处,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来——
“永不再见了!”
她捏过麻将的肥爪,朝着这无声的旧日寝居挥了挥,算是最后的告别。
无形气流随猫爪而出,飘扬尽处,朱砂色符灰都在瞬间褪尽色彩,化为惨白色,下一瞬,齑粉不再凝聚,而是四散开来,从虚掩的窗扉弥漫而去,原地再无一丝痕迹。
廊下的宫女正在垂手侍立,冷不防被这阵灰尘扑面一冲,顿时绿鬓娇颜都成了灰头土脸。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灰尘!”
她们恨恨的拍打着衣裙,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这个无耻贪财的丹离公主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是把她私藏的所有财宝都起了出来,准备带走了。”
“她这是在掘地三尺了吧?真是可笑,皇家怎么会出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
****
清晨的寒风夹杂着细雪扑簌而来,打在脸上冷刺刺的疼,渐渐融化成水,渗入眼中更是难受。
丹嘉公主抹了把脸上的冰冷水痕,眼疾手快的将险些跌出车的丹莹拉住,两人一齐倒地,虽然是滚地葫芦般狼狈,却终究没跌到道旁水渠中去。
“多谢皇姐……”
丹莹险死还生,不由的红了眼眶,却仍强忍着向长姐道谢。这几日的境遇磨难,使她平日的娇纵性格磨平了不少。
“此去京城路途迢迢,你自己小心便是,我也不能总看顾着你。”
丹莹点头称是,此时不远处遥遥传来清脆女音,仿佛在兴致勃勃的说着些什么——她看向嗓音来自的方向,那是一座崭新宽敞的朱璎四轮车驾。
厚锦缎帘的缝隙处,隐约有白气冒出,显示内中是多么温暖。
车中比她们想象的更为暖和。
丹离左手扶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右手执筷上下左右运转如飞,琳琅满目的食材被她放入锅中,片刻后便落入酱碟之中。
她还未来得及一尝,麻将从她肩上跳下,动作敏捷的叼走了那一片肉。
“麻将你很有精神嘛!”
丹离阴恻恻的盯着麻将笑道。
麻将喵喵叫着,似是在讨饶,但前爪如风,却已将肉片塞入口中,迅速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