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们迫不及待地请人通传，然后开始在心里打腹稿，想着一会儿如何能不着痕迹、水到渠成地让皇上觉得他们尽力了，他们是十分有用的，这话一定要说得很技巧才行。

谁知道，这次通传竟然特别地慢，他们一把老骨头硬撑着等啊等啊，好不容易才等到太监总管出来，“几位大人，跟咱家来吧。”

太医们浑身一震，抖擞起精神，迈开大步往里走，一走到偏殿，顿时气势全无，萧戈正坐那儿喝茶呢……

能在皇上面前旁若无人地坐着喝茶，这种殊荣也许就萧大人独一份儿了，太医们刚刚心里想得是怎么说来着？统统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太医们从偏殿里退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望良久，然后一声叹息，人沈素年就是有靠山了，他们能怎么着？还是，就认了吧……

“这么说，你得偿所愿了？”皇上靠在椅子上，看着沉稳如常的萧戈。

萧戈轻轻将茶盏放下，浑身都散发着舒坦：“之后的事，微臣就要拜托皇上了。”

“啧，得瑟。”皇上仰头，看着偏殿金碧辉煌的殿顶，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让沈素年休息好了就进宫，慧嫔那里，希望她能好好地安慰安慰。”

巧儿的孩子没了，素年醒来以后，就听到了这个噩耗，她忙不迭地收拾收拾带着小翠就要进宫，有萧戈为她引路，素年很快见到了消瘦得不成人形的巧儿。

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哪儿去了？那个让自己养得白白净净爱笑的女子哪儿去了？素年看着巧儿形容枯槁的模样，胸口里升腾出汹汹地怒火。

素年一言不发地拉住巧儿的手腕，细数而无力，余毒未消，但如今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将胳膊松开，“谁做的？”

巧儿抬头，无神的眼睛看着素年，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半晌才溢出水光，顺着她消瘦到凹陷的脸颊滑落下来。

“呜呜呜呜。”巧儿压抑的哭声充斥着整个屋子，她告诉自己不能哭，是她太大意了，中了别人下的毒，是她没有保护好孩子，她没有资格哭。

孩子没了之后，巧儿不哭不笑，不喜不怒，形同走肉一般，让皇上想安慰她，都无从下手，这会儿听见里面传来哀恸的悲鸣，皇上这心里，十分地不是滋味。

那是他的孩子，才刚刚成型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皇上转过身，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延慧宫。

素年就那么看着巧儿哭，看着她虚弱到无力地匍匐在床上，悲惨地哀鸣，小翠几次想上前，都被素年给拦住了，只能在一旁偷偷地跟着擦眼泪，小姐这是怎么了？

等哭声渐止，素年才将巧儿拉起来，“你没有尽到一个做娘亲的职责，但那不是你的错，孩子是不会怪你，可你就这么消沉着，等着再次投胎到你这里的孩子，你还打算让他等多久？”

巧儿浑身一震，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她干枯地手紧紧地攥着素年的手腕，力气大到她都察觉不到，“小姐，是真的吗？我的孩子，他还在等着来我这里？”

巧儿的嗓子是哑着的，素年曾经很喜欢听巧儿哼唱歌曲，软糯清凉的声音会让她全身汗毛孔直竖，而现在，巧儿用这个沙哑的声音追问着，是真的吗？她还有机会补偿吗？那是从她身体里掉出去的孩子，她拼命拼命地挽留也没能留住的孩子！

素年十分肯定地点头，“他想来，还没能跟你全了母子情分，他还在等着再回到你的肚子里，可是你呢，消沉如斯，将身子折磨成这样，你想干嘛？想将这个错误推到谁的身上？”

听着素年略显刻薄的话，巧儿却神奇地恢复了些神采，她用力的点头，眼中的泪随着她的动作滴落在锦被上，然后晕开，巧儿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擦掉，抖着声音说饿了，她想要吃东西。

她要将身子养好，养得壮壮的，她孩子，一定会再次回到她的身边的，小姐现在能在自己身边，真是太好了……

看着巧儿将一小碗稀粥塞进肚子里，素年伸手阻止她继续进食的举动，“你现在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要慢慢来。”

说着，素年摸了摸巧儿的头，从前黑亮水润的头发，都已经因为营养的流失变得有些毛躁，头上没有任何饰品，素净得令人发指。

巧儿随着素年的动作再次湿了眼眶，小姐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样，以为自己能够面对一切了，却在巨大的打击面前失了心神，这样怎么可以？她是想要能够帮得上小姐的呀，却没想到成了为妃嫔，还依然是自己依赖着小姐。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巧儿不愿意回想，但她也不想逃避，自己怀了身子的消息，还是皇上告诉她的，这真是天大的喜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做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