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心中暗喜,知道秦王政注意到了陈禄,这是个好兆头。郑国微微皱眉,沉吟稍许,恭敬地说道,“南岭大渠开凿完成后,司空府的重任就是修筑直道,所以,在司空这一人选上,关键还要看武烈侯的态度。”
这话等于很隐晦地告诉秦王政,之所以举荐陈禄,是源于武烈侯的“授意”。没有武烈侯的暗示,举荐陈禄出任司空一职,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秦王政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眼里更是掠过一丝阴骘之色。
郑国敏锐地发现了秦王政的不快,心里顿感窒息,霎时淹没于惶恐之中,冷汗涔涔。
“在直道一事上,你有何看法?”秦王政又问道。
这不是废话嘛。直道修筑就是秦王政自己提出来的控制北疆的策略,谁敢有看法?不过现在局势变了,中枢对直道修筑有了不同的意见,虽然没有公开的反对者,但很多人建议拖延修筑的时间,以此来遏制武烈侯实力的膨胀和减小北疆对中央的威胁,这也直接导致武烈侯出手抢夺司空府的掌控权。
郑国在此事上一直保持沉默,但现在他不得不给秦王政一个明确的态度。
“弊大于利。”郑国言简意赅,神态坚决。
秦王政没有说话,皱眉沉思。
“直道就像紫塞(长城),它是大秦的国防工程,关系到大秦的长治久安,不能不建,而且要马上修建。”
郑国豁出去了,反正这本来就是自己的真实意见,事已至此,干脆一条道走到黑了。
秦王政还是不说话。
郑国一咬牙,再次补充了一句,“紫塞是被动防御,而直道是主动防御,两者相辅相成,可以确保大秦的北疆安全,确保大秦的万世基业。”停顿了片刻,郑国一狠心,把最想说的一句话吐了出来,“大秦的紫塞至今屹立于北疆,而当年修建紫塞的人如今何在?”
秦王政霍然抬头,一丝明悟掠过心头,冷峻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这世上的道理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道理,越是难以领悟,有几个人能够达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大彻大悟之境?
“在你看来,直道修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
秦王政的语气明快了许多,而郑国却是冷汗淋漓,极度紧张,甚至有一种脱力的感觉。
“直道修筑的主要工程量集中在子午岭和白于山,只要把这两段直道修筑成功,此工程就算完成了七成以上。”郑国恭敬回道,“武烈侯所拟制的直道虽然长达两千里以上,但大半位于河套之间的蛮荒之地。目前这一区域被匈奴人所占据,未来当我大军北伐之际,大军打到哪,直道就修到哪,所以暂时无需考虑。”
秦王政微微点头,示意郑国继续说下去。
“如果中原决战结束后,咸阳开始修筑子午岭和白于山直道,保守估计需要五年。”
郑国是中土大水师,主持修凿了关中大渠,对这种水土工程之事当然是了如指掌,其估算的时间大致不会错。
秦王政略略皱眉,说道,“中原决战后,南北两地都有战事,尤其大江以南,其战事更为长久,咸阳财赋恐怕无力支撑直道的修筑。”
郑国思索良久,说道,“有些事必须要做,无论多大的困难都要去完成,这关系到国祚存亡,而直道就是其中之一。”
郑国这话说得很含蓄,但内里的意思很清楚,将来地方势力坐大,封国一旦对抗中央,咸阳拿什么予以镇制?统一后的大秦疆域辽阔,边陲遥远,大秦军队无论在内还是在外,无论是戡内还是御外,这条直道都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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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枢议事上,秦王政就司空一职拿出决策,以陈禄为司空右丞,暂领司空事主掌司空府,考虑到司空府当前的主要任务是修筑直道,而直道修筑关系到大秦未来,所以陈禄这位“领司空事”的司空右丞同时也拥有参与中枢决策之权。
陈禄的“横空出世”让中枢大员们目瞪口呆。
很显然,司空一职的竞争太过激烈,但此事又不能继续拖延,以免影响到咸阳政局,所以秦王政无奈之下,不得不动用君王特权,破格提拔一位“贤才”了。
陈禄是专业性官员,适合出任司空一职。他又出自关东系,无疑会得到关东系的支持。陈禄在江南与各方关系处理得不错,促进了江南局面的稳固,而且他还主持修凿了南岭大渠,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公子腾的功绩,所以公子腾于情于理都要给予支持。公子腾公开支持,宗室大臣们也就不会反对了。
如此一来,陈禄等于得到了秦王政、关东系和宗室的全面支持,出任司空一职已经是不可阻挡,这时候老秦人自然不会跳出来唱反调,那么楚系势单力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结果。
当然,秦王政也留有余地。陈禄的实际职务还是司空右丞,授予他的权力都是代领,各方势力都还有争夺司空一职的希望,而关键就是接下来的形势如何变化,尤其重要的是武烈侯的态度,假如武烈侯反对,此议就要推倒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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