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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民间所谓腊八节,自汉代伊始便有腊八祭祀腊神之举,百姓清早起来会热腾腾的煮上一锅搀和着红枣、花生、杏仁、栗子、核桃等物的五谷粥,粥成后悔拌上红糖着色美其名曰:八色香粥;而且会盛上几碗放置于天井、磨盘或者猪牛马羊的圈舍上,以表示庆丰收迎吉祥祭祀腊神之意。
但对于善男信女们的佛教徒来说,腊月初八则被赋予了另一层意思,相传佛祖释迦摩尼得道之前,曾经过六年苦行僧般的苦修生活,以至于身体虚弱疲惫奄奄一息,一名牧女见状遂煮了一碗奶粥送给他吃,佛祖吃了之后体力恢复,于是沐浴更衣在一棵菩提树下顿悟成佛,所以这一天在佛教徒的眼中便是佛祖的得道之日。
佛教的诸多节日中,以此节为甚,每逢腊八,香客们纷纷进香祷祝,也有将煮好的香粥带上奉献在祭台上,效仿牧女送奶粥之行,表示对佛祖的尊敬之意。
扬州百姓虽经历前番劫难,元气尚未恢复,每家每户也都过的紧紧巴巴的,但是在这一天里,虔诚向佛的百姓们还是一大早便络绎不绝的赶往大明寺烧香礼佛;更有那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摆着长长的队伍,抬着各色果牲前来进香。
大明寺的和尚们忙的满头大汗,各处殿宇均人满为患,几位老和尚忙着置办仪式,诵经摆场,知客僧们也来回穿梭,不断的维持秩序,迎接往来香客。
从辰时起,直到巳时末,大明寺里的人流就没有断过,来来往往不下千人之数,更有些香客逗留不走要讨要斋饭的,要听高僧诵经赐福的,还有的要亲聆方丈讲道的,总而言之,一片闹哄哄的,整个大明寺这一上午成了扬州城最热闹之所在。
巳时过后,人群渐渐稀少,人们遂了心愿,拿着寺庙开光的挂饰铜镜等物纷纷离去,正在此时,一群二十多人的汉子,抬着一顶黑色小轿进了山门。
轿子到了山门外便停了下来,轿帘掀开,一名黑衣老者下了轿子,既没烧香磕头,也没布施听经,甚至连通往禅房的圆门口守着的和尚向他行礼,他也没有搭理,而是轻车熟路的往后院禅房而去。
二十多名随同而来的汉子却没有跟进,而是散布寺院各处闲逛起来。
这老者便是冯老虎,大明寺中,他也算是有地位之人,方丈的弟子,那是很多和尚们的师叔师祖了,再者说,他是大明寺的恩人,布施十数万重建文殊殿,在寺庙的僧众看来,简直就是大救星,这些和尚一年中倒有半年的吃穿用度便是这位普济供给的,所以对于他的冷漠无视,和尚们倒也并无怨言。
冯老虎哒哒哒的转着手中的铁蛋,缓步沿着后院林木掩映的小道往禅房走,每到此处,冯老虎的心情便格外的好,也不知怎么的,一进禅房后院,外边喧闹的人声和诵经摇铃之声都变的虚无缥缈起来,心情也一下子静了下来。
记得数年之前,自己无意间来此游玩,误入后院禅房之处,偷听到善祥方丈正在为寺中和尚讲经诵法,他一下子便听得入了迷,虽然自己不可能舍弃尘世间的繁华,但是夜半时分纠缠着的噩梦却叫他痛苦不堪。
人的年纪越老,越是对以前所做之事产生一种无法挥去的回忆,而冯敬尧的回忆却并不令他愉快,这一辈子杀了那么多人,总有些血腥场面老是入了梦中,让他寝食难安;他也曾问那些围绕在身边的江湖术士,也曾听了他们的意见设坛驱邪,可是却并不奏效。
冯敬尧当然不是怕这些,但是这些回忆让内心永远处在一种焦躁的境地,显然很不舒服,对于他而言,杀人不是问题,从他被师门逐出的哪一日起,他便开始用自己的双手扫平拦在前面的障碍,他喜欢,甚至很享受这种紧张恐惧的生活,那时的他根本不会做噩梦,每每扫除一个障碍之后,换来的是大笔丰厚的回报和越来越高的地位,那种在悬崖边上攀援而上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刺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面前成了一片坦途,扬州这个地方他已经成了太上皇,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也没有什么人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按理来说,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该安逸满足才是,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那些血腥的回忆,那些临死前的诅咒和哀嚎让他根本无法入眠,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躲避这些噩梦,他可以整夜整夜的折磨女人,他可以泡在温泉里泡上一夜数天上的流星,他可以骑着花百两黄金买来的名贵骏马在路上疾驰一夜,总之只要能摆脱那些噩梦的纠缠的事,他便乐此不疲的去做。
他知道自己在身边人的眼中成了一个另类,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让心情平静下来,他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话说回来,他冯敬尧无论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都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是扬州之虎,他是这块土地上的绝对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