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都地处祀地南部,离着绵江不远。而过了绵江,对岸就是祝地领土。桓蹊一行人的路程绕开了祝地首府祝城,直奔绵江两地交界处而去。
总的来说,这一路遇见的麻烦并不算多。尤其是越往繁华地界走,城市重要性加强,世家权贵曾多,治安力度也跟着上去了。再没有见过土匪乱窜的道路,以及眼睛长在了后脑勺不认识桓家公子的土霸王。
在繁华地界行走虽有方便之处,却也有其它的烦恼。最明显的,桓蹊的应酬多了起来。往往还没进城门就已有官员或是世家人物在城门外相迎。少不得要下车应酬一番。接着就是入住、拜访、宴请,楚怀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投帖。
大多数是能推掉的,有些则是不能推的。靠近祝城的这些地方不比景城,位置偏远,重要人物少。一个太守就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些地方权贵世族颇多,不少是桓蹊也不能怠慢的。人家投了帖子来,少不得要见见。送了宴请函来,纵然是晚去早回,总也要走一遭,方不负人情世故之理。
住的地方也不能再是客栈。好在这些大户人家都有个别院什么的。不然若是住进人家宅邸去,应酬起来还要吓人。殷如行无比庆幸自己是那上不了名牌的人。不用跟着桓蹊一块儿应酬。携美出行是一段佳话。可若这个‘美’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只是半路遇见,护送归乡的良家女子。就该以礼相待了。未婚的年轻姑娘家,不愿跟着同样年轻的男子一块儿出席应酬也是显示自家清白,两人没什么关系的意思。算不上失礼。宴请的主人家也能理解。
几次一来,原本流传的风言风语倒消散了些。桓蹊趁势在人前表露心迹:就是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故交家中女子,不慎流落外乡。他是真的好心送人家姑娘回家,没有其它见不得人的意思。你们别瞎猜了。
也有人问及姑娘出身。桓蹊便道是鄢都林氏家族的一个旁支女子。几年前不小心走失,被人贩子拐卖了。路上偶尔遇见他,向他求助,这才救下了。
这个时代的通讯业不发达。他们在路上遇见的少数几波土匪又都是乌合之众。在官家眼里连正经黑道都算不上,只能称作是暴徒。规模又小,够不上引起重视的级别。故而众权贵只知晓这女子确实是半道上加入桓蹊一行的。其它的具体消息,虽派人去打听了,也走的是常规行事。估计要一两个月后才有具体回头。
按照一般的思维定路,这些人不会想到一个姑娘家能如此彪悍。何雁那样的女人毕竟是少数。没见着就是上任城主何雅,人家也是斯斯文文的么。
殷如行就这样避开了男人们的视线,对她的兴趣少了很多。女人们却犹自好奇,纷纷想见上她一面。无它,女人在某一方面的嗅觉天生灵敏。在她们看来,孤男寡女,千里相送,事件本身就闪着大大的‘奸情’二字。要让她们相信桓蹊大公无私、古道热肠?骗鬼去吧!
桓蹊不得不对女性的独特思维方式甘拜下风。虽然他对殷如行确实没有男女方面的意思。见过她杀人的一幕,是个男人都对抱着这样的女人入睡有膈应。没膈应的,那是神经粗大到一定境界了,反正他是不行。
可也正如那些女子猜测的,他送殷如行归家的举动的确有别的私心。这私心还不能公开。
一来二往试探之下,众权贵世家女子越发肯定了两人有‘奸情’。贵族女子之间的关系如同一张网,各有相交。很快,就有人将事情写信告之了桓蹊的妻子。
且不说写信人的心理是好心还是纯粹想看热闹,桓蹊妻子梅氏接到信后,面色不愉,沉吟良久。
自己丈夫她是知道的。有才华、有能力。偏偏卡在了出身一项。是个庶子。早早的分了家出来自行闯荡。若是别家庶子,有能力是一件好事,用心经营数十年,混出的社会地位不一定比嫡子差。历史上有过很多这样的例子,这些能干的庶子日后成了家族重要的旁系,仅次于嫡长一脉。比嫡次子分出去的还要兴旺。甚至还有嫡长一脉犯事没落,宗祠转到了兴旺的旁系也是有的。
可桓蹊糟糕就糟糕在他姓‘桓’。别家庶子努力上进,合家欢喜。上进的比嫡子还出色也不影响大局。祝地桓家的庶子努力上进,上进的超过了嫡子,是个人都得问一声“你想干什么?”
桓蹊的憋屈就在于此。他的能力如若满满一桶水,却被局限着只能用一小截。偏生还得痛苦的看着别人半桶水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在他眼前晃悠。晃悠的他脑袋生疼。
年纪轻、才华好、能力强。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傲气。桓蹊受不了这种不公平待遇。他与梅氏说话也时常透出一二情绪来。用他的话说,那帮子傻缺丁点儿小事都办不好,真真是脑子只长了一半,另一半里头全塞的酒色。
梅氏在娘家也是庶女,能帮他的有限。事实上,若是桓蹊真解决了这种苦恼,祝地的乱子也就大发了。偏偏不少棘手的事还就桓蹊能漂漂亮亮的办妥。桓城主对这个庶子是且用且防。桓蹊自己也明白,一旦被冷落了,也就四处游学散心,不予计较。
丈夫成日不着家,梅氏想的就要多些。桓蹊纵然不好女色,姬妾还是有一两个。其中就不乏外出游学时带回来的。
她拿着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忽的瞥见字里行间说到林氏女子的出身来历,心下一转,有了计较。
前面就说过,贵族女子的交际网四通八达,若有心要联系上谁,总能拐弯抹角找到关系。梅氏有个族中姐妹嫁到了祀地,在梁家的陶老夫人跟前颇为说的上话。梅氏想到此处,心中有了主意,当下,便书信一封。
祀地梁家最近几年在世人眼中母慈子孝,妻贤夫尊,日子过得美满和乐,很是为世家楷模。
这是表象。真实境况如何,大家都是在世家团体里混大的,内里乾坤谁不明白。别的不说,太夫人陶氏在梁地的话语权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陶老夫人对第二个儿媳妇是一肚子的不满,偏这位祺地苏家来的儿媳最是会做面上功夫,让人挑不出一丁点错。又极是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迷惑了梁少安,她这个母亲的话越发不放在心上了。
“母亲!我早就说过这个嫂嫂不是省油的灯,您就是不信。”梁少菲嗔怪着走来,嘴翘的都能挂个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