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云公子关心。”殷如行淡淡而笑,“如行尚命大安活于人世,不甚感恩。”
云絮飞轻柔的道:“阿雷很惦念你,若不是有军务缠身,这回来的人本该是他。”
殷如行暗自冷笑,信你我就是傻子。苏雷擅长的是打仗不是政治,像这种尔虞我诈的政治交易,苏晨除非是脑袋坏掉了才会派他来。没见何暮以及冯淡勋这两个笃定被‘放逐’的人,身边都跟着专门的谋士吗?干什么用的?就是专门处理这类谈判琐事的。所以说,云絮飞就是一满嘴跑马的政客,不过联系到他的使臣身份,倒是恰如其分。
幸好,云絮飞的话虽然夸张,倒也透露了一个内幕。那就是苏雷被事情缠住了。仔细一想,也差不多。另起炉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苏某人不是一个人,他还要带上他的一群亲近手下一块儿出来。这就很麻烦。
心中百转千回想了那么多,殷如行脸上不显半分。和云絮飞你来我往的说些不咸不淡的应酬话,虚伪的要命:“是吗?我也很久未见苏将军了。不知他近来可好?”
云絮飞对她不冷不淡的反应有些意外,打量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一语双关:“如行今非昔比,变的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殷如行笑了笑。她的本性并没有多少变化。只不过五年前势单力薄,行事说话自然要避让锋芒、小心谨慎。今天已然有了一定的地位和实力,当然不用再顾忌那些。遂笑道:“云使臣过奖了。我倒是觉得我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云絮飞一想,倒也没错。可见殷如行本就擅长虚假应对。以前那是他们没看出来,都被骗了。现在则是这女人已经嚣张的不屑掩饰。于是对苏晨所说的让苏雷娶殷如行一事,心下就有些顾虑。这样的女人娶回去,也不知是祸还是福。转瞬间心眼转了好几圈,决定先不提,看看再说。
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便仔细观察起殷如行来。几句话交谈下来,发现她处理这种应酬场面很是老辣,不论旁人说什么,一律笑脸相迎。就是遇上某些不开眼的人说两句讽刺话,她也是笑着隐含暗语回敬过去,半分不动怒。
云絮飞眼眸中的色彩,渐渐加深。
何暮少年一直站在他们不远处,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分明。一脸惊喜的走过来:“原来是殷姑娘。殷姑娘,在下祉地何暮,久闻殷姑娘的传奇事迹,恨不能一见。今日却是暮眼拙,险些错过了。”
何暮的热情来的突然,却是半分不掺假。殷如行和云絮飞都可以感受到他是真真切切的满心高兴。就好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云絮飞诧异而笑,什么时候殷如行和祉地有瓜葛了。
殷如行更是莫名其妙。刚刚阮盼还对她一脸戒备呢。怎么到了何暮这儿反成惊喜了。她和何家人没那么熟吧。
素不知何暮的热情是因为何雁告诉他此去东寰,他们已经和苏雷结成同盟了。阮盼的戒备则是因为此项结盟目前还在保密阶段,何雁与何暮都没有告诉她。毕竟,就算何暮再生疏于政治手段,祉地协助军队的首领也是他而不是别人。
殷如行不知道这些内情。对于何暮的示好虽有些莫名,却也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照单全收。释放出八分热诚回应。
时间临近开宴,又到了不少来客,其中就有老熟人桓蹊。桓蹊带了他的夫人梅氏,身后跟着乔薪和楚怀。乔薪看似老老实实的站在梅夫人身后,却是对着殷如行挤眉弄眼,一脸怪像。
方印然冷笑着上前,挡住殷如行,冷眼如刀的飞过去。
这时,大厅响起一阵阵低沉浑厚的钟罄之声。祀地城主梁少安到了。
头戴墨玉紫金冠的梁少安从内厅门走出,面如白玉、眼若秋水。身边稍后的位置,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年轻女子。朱红广袖大礼服的是梁少菲。墨紫色绣金黄牡丹花礼服的是苏离。
正厅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梁少安带头在主位落座,其余的宾客纷纷各自归座。身姿窈窕的侍女鱼贯而入,给各个席位的客人斟满美酒。
仿佛是掐着时间算好的,大家刚刚落座,门厅就响起了高高的唱喏声。东寰王一行人,到了。
拜良好的视力所赐,殷如行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东寰王的长相。是一个长相还算可以,脸色苍白,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这些倒也算了,只那一双眼睛虚浮肿胀,眼白浑浊。一看就是生活糜烂造成的面相。
东寰王子约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大约是年轻,面相还算英俊。但同样的,他也有一双不甚清澈的眼睛。看来,这位王子的日常生活习惯也不怎么健康。
唯一带有些朝气的王室成员是那位传说中的东寰公主。
只一眼下来,她便知道,东寰王朝气数将尽,穷途末路了。难怪罗枫寒会选这个时机实行他的计划。
流亡而来的东寰大臣们坚定的延续了他们王的风格,身上挂满了华丽的装饰,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可惜这种种装饰都掩藏不了他们脚下虚浮的步伐,腰间囤积的肥肉。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的随从。殷如行嘴角微弯,用酒杯掩去眼中的讥讽。
方印然凑到她身边,悄声说笑:“师妹,瞧瞧那群人,像不像挂满了丝绸和宝石的蠢猪?”
殷如行轻声回应:“的确。还是不知死活,沾沾自喜展示自己身上肥膘有多厚的猪。”
放眼大厅,今晚参加宴会的所有天元来客,都是磨刀霍霍的屠夫。他们在祀城相聚的唯一目的,不是商量怎么宰杀东寰这块肥猪,而是要商议怎么瓜分它身上的肉。
戴着漂亮宝石头冠的东寰王还在喋喋不休的致着谢辞,丝毫不觉自己的未来已经被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