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长时间寂静得可怕。
睿王的耳朵里甚至能够捕捉到远处犯人的**。
这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基本只要是进来了,再想要出去,便如同天方夜谭。
睿王并没有催促江离然,他如今虽说忙于政事,但情形一片大好,再不用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谋划什么了。
这一切,与面前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江离然,有莫大的关系……
好半天,睿王才听见锁链摩擦的声响。
江离然动了,他的身子坐直,脊梁坚挺,哪里还像是一个被关押在牢中的犯人?
“殿下问我的意见,我也不好让殿下失望了,我这里有两个建议,都能够替殿下分忧解难,端看殿下,想要用哪一种……”
……
睿王离开之后,江离然的肩膀松蹋下来。
他垂落在地上的手,到了这会儿,才敢放肆地颤抖。
千翡居然这么做了,她竟真的这么做了!
江离然早猜到千翡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她就是那样的人,跌入谷底都能爬的起来的人。
可他并不愿千翡这样!
江离然之前曾恳求过睿王让他见一面千翡,他有信心说动千翡,让她乖乖地回到晋西,平平安安地过往后的日子。
只是江离然没想到,千翡拒绝了。
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拒绝见自己?她不是日日守在睿王府的门口,就是为了想见自己一面的吗?
见不到千翡,江离然有再多的话都是枉然,他心里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今预感实现了。
千翡想要拥有与睿王作对的力量,她连前世累积到的人脉都用上了,她想做什么?当真要将自己的死,算在睿王头上吗?
她可曾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
地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江离然的手臂一直蔓延到他的胸口,将他已经看开了的平静的心渐渐地冻住。
不过万幸的是。还不算迟,睿王既然还肯将这些事情告诉他,就说明是有转机的。
当初自己做事也留了一条后路,只是极为凶险。本以为用不上,现在,是要试一试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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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一个月过去,千翡的产期迫在眉睫。
夏千臻就差让人用木板将门给封死,死活不再同意千翡出府。
千翡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令人堪忧。便也没拼死拼活地闹,而是在家中以书信的方式与外界联系。
江离然告诉过她,商人虽然身份低微,却是国朝发展必不可少的关键所在。
不管什么时候,商,都是朝代的命门,所有文化、技术、兵力的强盛,都必须建立在繁荣的经济之下,否则只会是空谈。
所以当整个国朝的商人都凝聚成一团,便是想要将皇族慢慢架空。也不是做不到的!
这是个远大又疯狂的目标,却是如今能够支撑千翡每日提起精神的支柱。
“江少夫人,你的产期也就在这几日了,老夫曾经还想提醒少夫人临产前多走动走动,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千翡朝着贾清知笑了笑,又低下头来,看着刚刚夜风送来的信。
夜风是跟着江离然一道来到京城的,只是当时的宁王并不放心夜风跟在江离然的左右,便将他随意地扔到了宁王府的护府军当中。
宁王被捕之后,夜风也就逃了出来。一路来到了千翡这里。
这阵子传递书信都靠着夜风凌厉的脚力,当他知道千翡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就在千翡面前跪着,恳求千翡让他也能出一些力。
“老夫说的话。江少夫人到底听到了没有?”
千翡的头又抬起来,贾大夫又说什么了?
“您就快要生产了!这个孩子简直福大命大,几次险况都熬过去了,只是少夫人也不能因此就不当一回事,生产可是女子的一道鬼门关!您的身子又不是多好,稍有差池……稍有差池……”
“就会一尸两命?”
“阿翡!”
一旁的夏千臻听不下去地吼了出来。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二哥哥,我只是帮贾大夫说出来而已”,千翡安抚地朝着夏千臻扬了扬嘴角,又将头转了回去。
“贾大夫说这些,可是有解决的法子?我的身子再怎么将养,也就这样了,一切,就都拜托大夫了。”
“少夫人说的轻松,你到底什么时候好好儿将养过?”
“我是知道养也养不好的。”
“你都没养过怎么知道就养不好了?”
“……贾大夫确定要跟我就这个问题这般无用地争执下去?”
贾清知的脸险些憋紫,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关乎她的生死,怎么就没用了?!
只是千翡的模样,贾清知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狠话在喉间打转,也没办法轻易地说出来。
她似乎……,已经不很在乎生死了……
从知道江离然凶多吉少开始,夏千翡就似乎已经看破了这一切,淡然又执拗地做她想要做的事情,无惧生死。
这才不过是一个刚二十多岁的女子啊,她身上背负的,连贾清知都不忍心再说什么话,生怕加重她一丝负担。
叹了口气,贾清知难得无可奈何地妥协。
“事已至此,再争这些也是无用,只是我希望少夫人能对自己再多一些怜惜,往后你的孩子,还得要仰仗你才行……”
“嗯,我知道了,不过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我的哥哥们也会帮着照应的。”
千翡特别自然地接口,眼睛继续低下去,接着刚刚想的事情继续想下去。
不料夏千臻却不知道为何爆发了起来,他那么清雅的一个人,头一次,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地将书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