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的暗骑军队断后,他领军拍马走在贯玉军之后,一天未曾进饮食,眼睛却是越发明亮,此刻那双眼睛里面,燃着一簇火焰。
熊熊的烈火上,青烟在夕阳下缭绕。
他的手抚上乌金面具,按住旁边的系带,然终究轻轻放下,拍髀的刀鞘不知道遗落在哪里,锋利的刀尖在昏黄的夕阳下闪着冷光。
一望无际的戈壁,辽阔如星海,寂寞似永夜。
他定定望着那烈烈燃烧的马车,马儿放缓步伐,旁边一个骑兵拍马上来,殷勤道:“司马将军,喝点水吧。”
“滚。”他吐气如冰。
“天干物燥,将军不喝水,容易上火。”那骑兵不依不饶,继续压着嗓子套近乎。
“找死。”他左手翻转,利落一个旋转,拍髀直接靠上了来人的脖颈。
细腻的触感,带着不可思议的滑嫩,他的指尖微微一顿,然后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将军,您看您,这不是已经上火了?”骑兵有一张莹润如玉的脸,虽然贴了两撇黑油油的小胡子,但是只那双冷冷清清灵动水润的眼睛,他就认了出来。
“你、……”司马一瞬间的震惊,惊喜,失落,还有一丝讪讪和心疼。
“将军请喝水。”宁卿恭敬的举起水壶,刚刚好挡住了身后其他人窥探的目光。
司马接过水壶,指尖碰触到她的,他微微一颤,然后停了下来,宁卿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很低,低的有些温柔。
“马车里面的女人,是一个匪首。而我,出了点意外,今天下午才醒过来。”她低声回答,歪歪扬起的脸庞上,还有从云阶滚下来的伤痕。
司马的眼睛在那伤痕上扫过,却看见她微微一笑:“谢将军关心,一点小伤,不碍事。”
这一天生人勿近的司马,因为他们的交流,立刻引来四周兵士异样的目光,宁卿抬高了声音:“王爷赏赐,岂是将军说不喝就不喝的。”
然后她压低声音飞快接了一句:“王爷说,一切,按计划进行。”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守口如瓶,容不得半点泄露。
司马食指敲击腰刀,示意接到信息,然后冷冰冰回答她刚才那句:“末将谢过三王爷,厚爱。”
她留下水壶,嘴角含着一丝狡猾的笑意,从并行的两骑出列,司马的目光追着她,渐渐,她融入了前方的贯玉军军队,去到了更远的地方。
司马捏着那个水壶,壶口有溅出的水渍,他的速度不快不慢,经过燃烧的马车时,他轻轻一扬,将那水壶扔了进去,烈焰冒出嗤嗤的水汽声,然后燃烧的越发炽烈。
因为他们持续的赶路,入夜之后,军队第一次在戈壁滩边沿驻扎。
广袤的戈壁滩,一直都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存在,而夜幕中的戈壁,月光如水,星子稀疏,寒气从四面八方渗透出来,穿过冰冷的月光照射在斑驳的大地上,满天满地的寂静,只有篝火牛油的噼啪和巡逻的兵士发出的脚步声。
夜色已深,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有人拍起了平仄的节拍,更远的地方,有长笛的曲调,悠扬而又悲怆。
宁卿因为扮作慕容昕的亲兵,此刻顺理成章坐在他的寝帐里面,重新缠好的止血布条裹满了手臂。
慕容昕在别的军帐和将领议事,她听着那长笛之音,只觉得心里有一种奔涌之意不吐不快,四下看去,只见帐中案上一处放着一个笔筒,似乎是埙的模样,她举起一看,果真是宫中的精致玩意儿,乃是象牙所制,镶嵌玉石。乐之始祖,此刻却被用做搁置毫管,真是暴殄天物。
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
埙的声音,向来以苍茫空旷著称,此刻和这笛声倒是相衬,她曾经缠着幼弟的西席学过一段时间埙,当下,兴之所至,便取下那笔筒埙,撩起军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