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师父!
陆羽确实找到了葛轻月,他半眯起眼睛,唇齿开合,言语如冰:“之前的兔子在何处?”
葛轻月抱臂站着,不以为然地弯起唇角,叹了口气道:“我也正在找呢,先前一个不注意,竟被它挣脱了开去。那兔子似乎是向凌风崖跑去了,它这样不喜欢我,我自然也对它失了兴趣,便由着它去了。怎么,你一路来,却没有见到那毛团么?”
似乎是在辨明她话中真假,陆羽直直地看向葛轻月的眼睛,身上的气势沥雪凝霜一般冰寒。
“这便生气了,难不成——”葛轻月展颜一笑,刻意拖长了尾音,轻飘飘道:“丢了只兔子,陆真人就要为这小事杀了我么?”
陆羽神色不动,只淡淡道:“是又如何?”
葛轻月的脸色顿时一变:“陆真人,你这是何意?若将这话复述给贵派掌门听,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陆羽对她的话毫无反应,葛轻月因他不为所动的样子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另一个人却忽然出现,挡在了她的身前。
孟楠歌苦笑了一声道:“小师叔,把你身上的杀气收一收,这毕竟是天一门的长老。我已遣人去寻那毛团,且我从不开没有分寸的玩笑,便是毛团真的断了气,魂魄也只会回归远处,夏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他的形容多少有点狼狈,脸上甚至还有一道血痕,却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有人替她说话,葛轻月的脸色稍霁:“这说的倒还像是人话。你们也看到了,兔子确实不在我这里,我另有他事,不欲与你们纠缠,可以先走了么?”
陆羽微微皱眉,正要答话,唐靖宇便自远处急匆匆赶来,怀里还捧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血淌下来,浸湿了他的前襟。唐靖宇脸色发白,在陆羽几丈远处停下了脚步,咬了咬牙,还是道:“我在一处山崖下发现的,它似乎是不小心跌了下去……”
他怀中的兔子已经没有了气息,然而尸体仍未僵硬,显见是刚死不久。
“哎呀,当真是死了呢。”葛轻月笑眯眯地挑衅道:“陆真人,你是不是打算要让我偿命啊?”
陆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孟楠歌立刻道:“小师叔,我们暂且回去看看。”
听到他这样说,困在乾坤袋中的夏眠立刻急了,顿时大喊起来,可他的声音被重重屏障阻隔,并不能传达到陆羽耳中。
眼看陆羽和孟楠歌就要离开,夏眠恨不得从这鬼珠子中直接冲出去。封渊在旁道:“那是你的师父?从现在开始,你应该忘了他。”
封渊的话如此理所当然,那是因为凌驾于一切之上才会有的纯粹与漠然。
虽然平时是个任人揉圆搓扁的软包子,可一旦碰上陆羽的事情,却又有所不同。
听封渊置身事外的平淡声线,夏眠心里忽然生出蓬勃的怒气来。
原本的胆怯全都不知被扫到了哪个角落,他冷冷地把话顶了回去,一字一顿道:“我要怎么样,不用别人来插嘴!”
少年一反常态的表现并未让封渊感到讶异。在他眼里,这就像是一只伪装得乖巧可爱的小兽最终露出了真面目,呲着森冷的尖牙,打算将一切胆敢挡在他路上的人与物撕个粉碎。
只是随着情感波动,夏眠身上开始有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戮气息在涌动翻腾,像是有什么力量可怕的远古巨兽穿越亘古的时光,正在他的体内渐渐苏醒。
那股力量像极了东皇钟,却又不是东皇钟,这久违的气息似乎令他冰冷的血重新在身体中奔流了起来,像是在与什么东西相互呼应。
望着夏眠,封渊沉默下来,鬼使神差地不曾阻止。
而夏眠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但还来不及大惊失色,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身体的阻隔,七魂六魄更容易被影响,他的怒意触发了那个按钮,而他此刻的惊讶与恐惧就像是催化剂,迅速开启了他魂魄深处的防御机制。陆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夏眠送到这里前,曾将一件法器藏到夏眠身体里,同时又将自己所有的血液都汇聚其中,用以在关键时刻启动法器保护夏眠。
这件法器在九神七剑阵前曾发动一次,而此刻,它将再一次启动,连它的宿主自己也不能阻止。
夏眠附身的珠子一寸寸的龟裂,裂缝中有金色的光芒溢出,像是在黑暗中有一颗种子缓缓发芽。
陆羽留在夏眠身体中的血液沸腾起来,夏眠只觉得全身发烫,他大大地睁着眼睛,思维又开始陷入一片混沌,在彻底丧失意识前,他轻声地喃喃:“师父……”
下一刻,灼目的光芒四溢,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黑暗,像是凌空盛开的花。
远处,陆羽若有所觉地回过了头。
而魔域的一个恢弘大殿中,封渊捏碎了王座的把手。
他微微仰起头,眼底泛上来的血色渐渐转深。视线尽头空无一物,封渊像是透过这虚无的黑暗看到了什么。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口:“能够真正发挥四大神器的作用,这样的血统……已经这么久了,我没想到还能找到一个族人。”
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封渊空无一物的眼睛里却头一次映入了什么东西:“夏眠,夏眠……你不姓夏,阿眠,你该姓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