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灵曦等三人一起来到品香楼的大厅,立刻有伙计上来招呼。
“小姐,您来吃饭啊!上边请。”小二将三人请到孟灵曦曾经的专属包间。
“小二,这里……这里怎么还在?”孟灵曦打量着一点没有变的房间,不解地问道。
小二笑笑,回道:“乔管事每天都派人来打扫。”
孟灵曦不解地一皱眉,还没等开口再问,就听小二道:“小姐,要不小的将乔管事请来?”
“安远在这里?”孟灵曦听得更是云里雾里,转头看了翠儿一眼,见她也是摇头,便只好对小二点了点头。
安远来的时候,头上还缠着纱布,伤势并未痊愈。
“小姐。”乔安远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日,他没能保护她到最后,竟倒在了地上,让她无措和难过,他怎么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坐吧。”孟灵曦示意他坐下,才问道,“安远,你不是将品香楼卖了吗?”
“是,安远的确卖掉了,而且卖品香楼的银票也已经收到。”安远现在想想,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说来也怪,那人只是派了下人来,将银票交给安远,又取走了品香楼的地契,并没有立刻接手的意思,而是要求安远先管理着。”
“还有这种好事?丫头,你的命不错啊!”杨辰风一脸喜气,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自己捡到了钱。
孟灵曦端起茶杯,一边喝茶,一边思量着这事儿。
“好了,丫头,别胡思乱想了。这事儿对你又没有任何损失,你何必费这个神呢!”杨辰风习惯性地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顶,取笑道。
“喂!杨辰风,不许拍我的头。”孟灵曦不满地瞪他一眼。
“丫头,你可别瞪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杨辰风调侃道。
“小姐,安远有些事想跟小姐说,小姐可否借步?”安远站起身,请求道。
孟灵曦看了眼杨辰风,他旋即知趣地道:“我先点菜。”
她这才微微颔首,同安远去了账房。
一进门,安远便扑通跪在了她面前。
“安远,你这是干什么?”她一惊,连忙伸手去扶他,“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安远躲过她来扶自己的手,低垂着头,不敢看她。
他看着地面,带着伤痛的眼中有一抹坚定不移。
“小姐,跟安远走吧!安远愿用性命来换小姐的快乐。”安远慢慢抬起头,眼中带着浓浓的哀求,却不是为自己讨要什么,他只是不忍再见她伤心。
如果不是翠儿昨夜托人送信给他,说了孟灵曦的现状,他还下不了这样的决心,他怎么都不忍见她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即使他一个下人说出这样的话大逆不道,他也绝不后悔。
“安远,不要说这么莽撞的话。”孟灵曦直起身。
“小姐,安远知道,安远不配喜欢小姐。是以,安远从不敢奢望什么,安远只求小姐能够快乐。”乔安远卑微地道。
她一怔,好半天才懂他口中的喜欢。
“安远,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知道吗?给我起来。”她忍不住呵斥。
他怎么可以将自己说得这般卑微,尽管她不爱他,可她何时将他当下人看待过?
只是,她不懂,如果他不是因为爱上了她,不会将自己放在这么卑微的位置上。
“小姐,跟安远走吧!”乔安远固执地不肯起身,“让安远带着小姐和翠儿去过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这四个字似乎真的很有吸引力……
如果,她爹真是萧白逸所杀,她还可以给自己个理由,让自己留下报仇。
可如今,尽管他仍包庇着那个杀人凶手,她可以恨,却已经不忍再下手杀他。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也许,真的是时候离开了。
“安远,我是震威王府的王妃,你想要带我离开,谈何容易?”尽管动了想要离开的心思,她也不能冲动行事,连累了安远。
萧白逸为人一向霸道,他会放她走吗?
“小姐放心,安远一定会打点妥当,再带小姐离开。”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怎敢贸然让她冒险?
“好。我随你离开。”孟灵曦终于下了决心,决定离开。
既然爱恨都已是错,又何必纠缠着不放手?
“小姐,谢谢你肯相信安远。”乔安远激动地道。
“安远,等我们安稳下来,让小姐给你找一户好姑娘,娶妻生子,可好?”她虽不忍打击他,却怕幻想让他泥足深陷。
乔安远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恭敬且伤痛地道:“全凭小姐做主。”
如果他娶亲,可以让她安心,他又怎会拒绝?
“那出去吧!杨公子还在等我们。”她满意地点点头,有意忽略他眼中的受伤,走出账房。
“真决定了?”账房门口,杨辰风靠在门侧,轻声问道。
“嗯。”就如同她不会怪他偷听一样,她亦相信他不会出卖她。
“罢了!走吧。”杨辰风长叹一声,“这事儿我只能暗中帮一些小忙,别怪我。”
“谢谢。”她知道他不能全然不顾及兄弟之情。
“等安顿下来,记得托人报个平安。”他软下声音,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她心里泛酸,嘴上故意没好气,“杨辰风,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
她还是习惯这样与他讲话,正经的语气太过于沉重,她怕自己会负担不起。
“小娘子,陪本公子去喝酒,怎么样?”杨辰风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这样说话,小娘子可满意?”
孟灵曦啪地打掉他的扇子,向自己的包房走去。
这一日,两人从早上一直喝到日落,酒过几巡,让人取来了古琴和玉箫,在品香楼的包房中,合奏了一曲又一曲。
“丫头,你说,我们能算是知己吗?”杨辰风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她醉红的侧脸,玩味地问道。
她趴在桌上,呵呵一笑:“勉强算是吧!”
“你这没良心的丫头,亏本公子这么疼你,你居然敢说是勉强。”杨辰风随手拿起碗上的筷子,敲了敲她的头。
“杨辰风,你居然敢用筷子敲我的头。”孟灵曦不满地大叫,拿起手边的筷子就对着他飞了过去。
他侧身一躲,轻松躲开筷子,不想她又飞来第二支。他一副来不及躲开的惊恐样,筷子直挺挺地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哈哈哈……”她看着他的糗样子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杨辰风,你真的喝多了,居然连筷子都躲不开。”
“呵呵……喝多了……”他附和着,口齿不清地笑言。
这点酒,怎会让他连根筷子都躲不过?他不过是想博美人一笑,而不惜自毁形象罢了。
“杨辰风,谢谢你。”她收起笑,看着他认真地道。
“我为的不是你的谢谢。”他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
“如果连谢谢都不说,那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她不禁自嘲自己的没用。
“叫我一声风吧!就算是你临别送我的礼物。”一个亲昵的称呼,一辈子的回忆,足以。
她弯起嘴角,笑容甜美,轻唤:“风。”
“够了,这就足够了。”
他轻声呢喃,拿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将她送回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因为一天一夜没睡和酒精的作用,已经睡在了马车里。
马车在震威王府门前停下,他弯腰打横抱起她,用轻功轻轻地飘下马车,生怕惊动怀中好不容易睡着的人儿。
“把她给本王。”
文澜院的必经之路上,萧白逸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等了多久。
杨辰风不想和他起无谓的争执,合作地将怀里的女人交到他怀中。
“你跟本王来。”萧白逸努力压抑着怒火,压低音量,也怕吵醒了她。
他将她放回床上,交给翠儿照顾后,才与杨辰风回到自己的书房。
“你不该让她喝这么多酒。”
一入书房,萧白逸便忍不住怒火中烧。
“我只知道,与其让她醒着痛苦,倒不如这样睡着。”杨辰风理直气壮地回。
“杨辰风,不管你做多少,她也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的结发妻子,不是你能觊觎的。”萧白逸恼怒地提醒。
杨辰风默不作声,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杨辰风,你真打算为了这个女人,与本王反目成仇吗?”
他知道,他们今天在品香楼的包房里待了一整天,两人琴箫和鸣,听得到品香楼吃饭的达官贵人都赞不绝口。
他们身上的这份默契,让他心慌意乱。
“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你反目成仇,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快乐一点。如果你注定给不了她幸福,我希望你可以放手。”杨辰风心平气和地回。
萧白逸一瞬间沉默了,他亦希望她能够快乐。他在桌案后坐下,平静了下来,所有恼火都散了去。
杨辰风转身出了书房。他们之间本也不存在任何纷争,她爱的是谁已经那么明显……
翌日,孟灵曦揉着因为宿醉而发痛的额头,从梦中醒来。
这一夜,她睡得很沉很安心,晕晕乎乎间,总有种回到了青鸾山窝在他怀中的感觉。
她伸手摸了摸空出来的床侧,冰凉的触感一直从指间蔓延到心头。
她不禁自嘲自己的痴心妄想,她还在期待什么?期待再被伤害一次吗?
“小姐,你起了。”翠儿连忙拿过衣衫,为她更衣。
“嗯。”孟灵曦轻应,迈步下床。
“小姐,你说幕秋水怎么那么过分?奴婢去打个热水,她都吩咐不许给我们这边。”翠儿一想起来,还恼怒得不行,“日常吃穿用度也是苛刻得很。”
“随她吧。”孟灵曦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往心里去。如果这些小事能让幕秋水舒坦,总好过来她这里发疯。
“小姐,你就是好说话。”翠儿嘟囔一声,悻悻地住了口。
“她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欺负我们了。”孟灵曦喃喃道。
翠儿不解地看着她,正要问她为何这么说,门口就响起了吵闹声。
“侧妃主子,我家王妃还没有梳洗完毕,侧妃不能进去。”守在门外的下人出声想拦。
“滚开,死奴才,本侧妃的路,你也敢拦。”幕秋水上去便是一脚,踢在下人的膝盖上,直接将人踹翻。
“幕秋水,你这是做什么?”孟灵曦推门而出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上心头。
幕秋水不屑地一扬唇,抬手对着孟灵曦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几乎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幕秋水,你凭什么打我家小姐?”翠儿恼怒地质问。
“没大没小的奴才。”幕秋水再次抬起手,对着翠儿的脸就要招呼下去。
孟灵曦见状,也顾不上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把抓住幕秋水的手腕,冷声喝道:“幕秋水,你不要欺人太甚。”
“孟灵曦,你怨不得我,如果不是你犯贱勾引师兄,我也懒得搭理你个弃妇。”幕秋水的眸子已经被妒忌的火焰烧成了红色,昔日一张无邪的脸颊此时已经变得扭曲,没有了本来的面目。
她用上内力,使劲一甩手,孟灵曦直接被甩开,额头撞在了门板上。
砰的一声重响,孟灵曦只觉得头昏眼花,额头顿时见了红。
“小姐!”翠儿惊呼,连忙用丝帕捂住她的伤口。
“我没事。”孟灵曦淡淡地安慰翠儿一句,冷傲地看着幕秋水。她想看看,幕秋水还想做什么。
“来人。”幕秋水对身后的银铃儿吩咐道,“给本侧妃按住翠儿那丫头,本侧妃要教教她什么是尊卑之分。”
“小姐……”银铃儿想劝,却见幕秋水一横眼,只得领命。
“本王妃看今日谁敢动翠儿。”孟灵曦将翠儿护在身后,一副猛虎护犊的架势。
“挡着的一起打。”幕秋水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声吩咐道。
“幕秋水,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便是。”一大早便来找碴,定然事出有因吧。
“孟灵曦,你居然还有脸问我想怎么样?”幕秋水藏于袖中的粉拳攥得“咯咯”作响。
“我孟灵曦一向行得正坐得端,为何会没有脸问你?”孟灵曦只觉得这话可笑,她一大清早来找她的麻烦,倒成了她的不是。
“我问你,师兄昨夜是不是来你这里了?”幕秋水的眼神越发阴狠。
孟灵曦皱眉,一时间没能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他来过?
难道,昨夜她感觉好像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不是梦,是真的?
“默认了,是吗?”幕秋水眼中的怒火更胜,“怎么不狡辩了?贱人。”
幕秋水抬起手,好似上瘾了般,一巴掌又打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她的手还没有落在孟灵曦的脸上,就被一块石子击中。
“啊……”幕秋水疼得哀号,恼怒地道,“大胆!谁敢打本侧妃。”
她捂着被打得钝痛不已的右手,向文澜院门口望去。
“师妹,不是师姐和你闹着玩,你都要喊打喊杀吧!”魂媚儿扭动着蛇一般柔软的腰肢,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魂媚儿,你非要多管闲事?”幕秋水本就对魂媚儿没有什么好感,加之上次赵凝萱死的时候,魂媚儿明显偏帮孟灵曦,她便更加厌恶这位师姐。
“师妹,你这是什么话?师姐关心下自己的师妹,又怎么能算是多管闲事?”魂媚儿一点不在乎她恶劣的语气,笑意盈盈地走到她近前,将翠儿的帕子从孟灵曦的额头上拉下,按上自己的帕子。
孟灵曦受伤的额头顿时一阵清凉,她知道魂媚儿的帕子上一定是涂抹了伤药。
魂媚儿将帕子交给翠儿扶着,才转头又对幕秋水道:“师妹,喊打喊杀的,只会影响了自己的形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有什么资格教我?大师兄还不是不爱你。”幕秋水不甘地反驳。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做,萧白逸便越是讨厌他。
她也想做些他喜欢的事情,讨他的欢心。但,他的心永远给了别的女人,无论她多努力,都得不到。
她倒不如做个他最厌恶的女人,至少这样,他在看到她的时候,不会再毫无感觉。
“逸就真的在乎你吗?”魂媚儿不屑地笑了笑。
杨辰风不爱她的事实,她已经接受多年,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爱就不爱吧!她还爱着他就好。
魂媚儿本以为一向冲动,禁不起别人话激的幕秋水会被她的反问气得跳脚,却不想她下边的话,让她彻底震惊于她的改变。
“师姐觉得呢?”幕秋水妩媚一笑,“逸若是不在意我,会让我这么欺负他的王妃,自己却坐在书房中,什么也不管吗?”
“秋水,你不要太过分了。”魂媚儿怒声呵斥。
孟灵曦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心里缺失的一角此时正流着血,痛到全身麻木。
萧白逸,你是怎么做到这般残忍的?
“师姐,秋水本不想将这么残忍的事实告诉她,谁让你非要多管闲事的。”幕秋水得意一笑,转头看向孟灵曦,“我想,她情愿受点皮肉伤,也不愿知道得这么清楚吧!”
“幕秋水,你跟我出来。”魂媚儿拧紧眉心,也不等她回答就扯着她,向文澜院门口而去。
走出一段距离,魂媚儿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