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百里幽似乎听见了,却没回头,笔直的背影大步去了,渐渐消失在山道上。
跪坐在地上的蝴蝶犬垂下头,日光打在他长长睫毛上,有细碎泪珠泫然欲滴。
忽然前方脚步声响起。
蝴蝶犬立即抬头。
刚刚明明消失的百里幽,此时面无表情静静立在他面前。不等他露出她觉得“很猥琐很无耻”的笑容,她弯下身,一把抓起蝴蝶犬,往背上一放。
“搂紧我。”她道。
一双小手听话地弯住她的脖子,肥肥的手指头紧紧扣住。
百里幽垂眼看看那手指,白嫩而短,像一双软软的爪子。
她忽然有点恍惚。
恍惚还是三岁前,自己也曾呆在妈妈背上,由她背着走过春夏秋冬,走过一条有一条的路,直到走进那个开始又终结的冷漠城市。
那时她左边是一个大包,右边是一把破琴,她在中间,大包撞着她的腿,坚硬的琴身硌得她肩膀痛。
可是她记得,那时候,很欢喜很欢喜。
百里幽侧头看蝴蝶犬,那娃娃已经睡着了,走了那么多路,他已经疲惫不堪,脑袋歪在她肩上,呼噜呼噜吐口水。
百里幽侧着头,日光在她眉梢,此刻分外柔和。
她将背上的蝴蝶犬,轻轻往上托了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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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幽没有很快出东市城,因为蝴蝶犬很快醒了,他是被饿醒的,百里幽很清晰地听见他小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响。
听着那声音,让百里幽也觉得自己两眼开始发花,她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又赶了很多路,可她身上没有钱物,皮箱里有捡来的黄金珠玉,却远在梁京。
“那个庙。”她问蝴蝶犬,“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
她此刻想着养个孩子不容易,是不是去把那宝贝偷出来先。
蝴蝶犬漂亮的大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百里幽想想也是,那庙破到人神共愤,晾件内裤四面八方都看见,怎么可能有什么宝贝,看样子又被那疯子给骗了。
这大历的女人,怎么死之前都喜欢忽悠人?
蝴蝶犬忽然踢了踢她。
百里幽一回头,才注意到他的腰间的腰带,虽然沾满了泥土污垢,但好像……很亮,很闪,很多宝石。
百里幽使劲抠啊抠,抠下了一块蓝宝石,计为靴子上诸多宝石中最小的一块,百里幽拿去换了一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
很好,一条腰带就够她养孩子了。
吃孩子软饭的百里幽心情很不错,心情很不错的她才想起来问蝴蝶犬,“你叫什么?”
蝴蝶犬似乎对她这种简练干脆的语气很受用,笑眯眯抱着她脖子,“宏……宏……”
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路边摊子上在卖拨浪鼓,顺手买一个给蝴蝶犬,瓷做的拨浪鼓,不算精致,两面蒙羊皮,镂空刻“辉宏丰隆”四字,她想了一会才想起来,现在大历的年号好像是辉宏。
“就叫辉宏里吧。”她道。觉得这名字顺口,听起来像她的孩子。
她不喜欢称呼叠字,“宏宏?”好恶。
再说男孩子也不能用这么脂粉气的小名,对成长不利。
百里幽经在想着,该如何耳提面命因材施教,把小流氓教育上正轨了……
蝴蝶犬很安静地接受了这个新名字,这小子很会看眼色,知道百里幽是那种一旦决定不容更改的人,所以表现得十分合作。
有了钱的百里幽,带着辉宏里,投宿在地最大客栈,叫一桌最好饭菜,一大一小两个,围着桌子吃得头也不抬……辉宏里特指的鱼汤,更是被他一个人喝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辉宏里也撑着不能动了,抱住圆滚滚的小肚子,嚷胀呢胀呢……
“活该。”百里幽叫伙计撤了剩菜,送进热水来,打水准备给辉宏里洗脚。
这娃的的衣服脏得厉害,百里幽想了想,又让伙计去买孩子衣服来,自己把辉宏里衣服剥了,准备给他换洗个彻底。
辉宏里本来已经快睡着,被百里幽毫不客气扭他脸把他扭醒,那小子哭兮兮地揉眼,半天没有眼泪。
百里幽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听见外边门响,一边抱起准备洗澡的辉宏里,一边去开门。
辉宏里把脸埋在她肩膀上,格格地笑,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谁知,百里幽手还没触到门板呢,门却打开了。
月色从打开的门扇涌进来,将站在门前的人照亮。
那人华美精致,也和月下珍珠一般熠熠生辉。
就是表情有点呆,和他的妖孽美貌甚是不符。
“你……”他看看百里幽,又看看辉宏里,生平第一次结巴了,“他……”
“儿子。”百里幽淡定地抱着辉宏里,淡定地看着脸色瞬间黑了一半的墨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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