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船?那是怎么进入大员湾的?”汤姆逊问道:“难道昨天晚上起雾了?我记得睡觉前天上的月亮很明亮。”
“不,应该是从鹿耳门那边进来的!”
“那怎么可能?”汤姆逊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那边最多能让一百二十吨的船进来,而且航道还非常狭窄,没有熟悉的领航员还会搁浅。可你说那条该死的西班牙船有三百五十吨!”
“大人,我刚刚问过一个当地的土著人了,昨天晚上是这个月潮水最高的时候,敌人应该是乘着这个时候进来的!”特勒叹了口气:“我怀疑他们早已有了内应,搞清楚了潮水的起落,先控制了北线尾沙洲上的堡垒,然后让大船从鹿耳门进入海湾的。”
听到北线尾沙洲上的堡垒很可能已经失守,汤姆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现在才明白为何手下催促尽快派出前往巴达维亚的信使——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么大员湾唯一的那条安全出入的通道已经是双方共有的了,考虑到荷兰人一边已经没有值得一提的水上力量,西班牙人已经处于进退自如的有利地位了。
“那,那西班牙人应该在那个沙洲上坚持不了多久吧,上面没有淡水、没有食物,也没有像样的港口,他们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不,总督大人!“特勒摇了摇头:“他们这次来了十几条大船,至少有一千人,正在修建炮垒和栈桥,我怀疑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一次袭击,而是要发起一场长期的围攻,攻下热兰遮城。”
“一千人?这不可能!”汤姆逊霍的一下站起身来:“西班牙人正在和摩洛人和苏禄人打仗,这两个部落联盟能够拿出的军队就不少于一万人,西班牙在马尼拉的全部军队都嫌不够,他们在这个岛上已经有了据点了,又怎么会派出一千人跑这儿来围攻我们?这绝对不可能?”
特勒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建议您亲眼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汤姆逊站在城垛后,如石像鬼一般一动不动。从海面上吹来的晨风驱散了雾气,空气的能见度非常好,眼力好的水手甚至可以看清数公里外的船只的形状。汤姆逊可以清晰的看到水道对面的沙洲上,蚂蚁一样的人群正在忙碌的挖掘壕沟修建炮台,在沙洲的另外一面,他甚至可以隐约的看见有人正在修建一条伸入海水之中的木栈道,有了这个大船就可以直接将物资和人员运上沙洲,而不是麻烦而又危险的用小船转运。
“该死的,怎么有这么多人?”汤姆逊骂道:“不过这里最多应该只有三百人吧?”
“不错,可是这里的不是全部!总督大人,您跟我来!“特勒领着汤姆逊走到城堡的另外一侧,指着岸上说:“按照早上逃到沙洲上的人所说,昨天夜里,就是在我们遭到突袭的同时,大批的明军士兵上岸攻占了普罗民遮街,那里的货物和粮食已经全部落入那些敌人的手中。那个明国将军释放了所有我们的人,包括妇女和孩子。他托那些人向您带话——整个福摩萨岛都是他们皇帝的领地,我们必须在今天太阳落山前投降,并乘船离开。他可以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并带走财产!”
“西班牙人居然和明国人联合起来进攻我们?”汤姆逊向地上吐了口唾沫:“愿魔鬼抓走他们的灵魂,他们居然和异教徒联合进攻基督徒?”浑然忘记了刚刚在几分钟前他还津津乐道于荷兰人向信仰******教的土著人提供武器进攻西班牙人。
“总督大人!”看到汤姆逊用各种亵渎神灵的语言咒骂着西班牙人,特勒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否则这位已经有些失控的总督大人说不定会一直这么骂下去,耽搁了时间可就来不及了,他扯了一下对方的袖子,低声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是的,应该做点什么!”汤姆逊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手下的话,酒精和愤怒让他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了。特勒见状,知道不能太指望对方了,便低声道:“首先应该派船去巴达维亚,把这里的情况报告上去,西班牙人和明国人联合起来了,这不是仅凭我们这里的力量能够解决的。我们有一条三角快帆船,除了船帆被打了两个洞,其他都是完好的,我们可以用其他船上的帆修补一下,白天不能走,对面沙洲上的十二磅炮可以封锁水道,不过我们可以等到天黑后出发。”
“对,对!”部下的建议让汤姆逊本来都已经被卡死的脑袋又运转起来,他意识到实际上特勒带来的情报其实对自己有利——如果仅仅被一条西班牙战舰摸进海湾,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巴达维亚总部的那些铁面官员们是绝不会放过自己,自己会因为渎职而沦为囚徒,甚至被处死;但如果是西班牙人和明国联合起来进攻大员港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势单力薄的殖民者又如何仅凭这区区数百雇佣军抵抗一个庞大的帝国呢?在此之前,公司也不是没有在那个庞大的帝国面前做出让步的,这般看起来自己的罪责就要小多了。
“特勒,你立刻去让人修补船只,我回办公室去写给巴达维亚的报告!”汤姆逊下了命令就转身往办公室跑去,全然没有方才那副颓然若死的样子。还想说些什么的特勒看着上司的背影,只得叹了口气。
普罗民遮街。
“仓库里面有两百袋盐,一千张鹿皮,还有一百五十斤胡椒,有三千石大米?太好了!你带十个人去,一定要确保粮食安然无恙!”杜固粗声大气的下着命令,手上却不停的数着告身:“你带二十个人,把这些告身拿过去,一共十张,先吓唬吓唬那些闽南佬、然后告诉他们:我们这是大明的官军,只要他们老老实实派人来给我干活,首领就有官当,我就不会伤他们一根毫毛,还发工钱,每个月二两银子,不过饭食自理,在没拿下荷兰人的城堡前,我要剩下每一粒粮食,明白吗?”
“杜大人!”身后传来席尔瓦的声音,杜固转过身来,他的头盔上沾满黑色的血迹,盔甲上也是如此,脸颊上有一块乌青,一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样子。
“哦,欢迎您,席尔瓦少校!”杜固的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容,他伸出右手:“您干的太出色了,我在岸上看的很清楚,所有的船都被你击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