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遂岸似笑非笑,“莫非陛下很想与微臣打上一架?微臣也不介意奉陪。倘若能提前签上一张生死状的话,微臣更欢迎。”
律殊目生戾芒:“你——”
“但是……”他语声陡转,“诚如陛下所说,你对不起的是微臣的姐姐,不是微臣,且此刻你也认为姐姐对你不起,公然为他人产女,折损到了您一国之君的颜面与尊严。惟有在您的文武大臣面前与姐姐一战,方可挽回若干。”
此话,切中国君陛下心中的痛处,凝颜未语。
遂岸一脸人畜无害的笑颜:“至于国君所顾虑的己儿,微臣着力安排,他应该很喜欢随着舅母去骑马玩耍。”
“那么,你与赫连商定时间、地点,朕随时奉陪。”律殊言讫,掀足而起。
“微臣恭送陛下——”遂岸挥手相送,欢颜高声。
遂宁默然无声。这一次,她不准备对这个喜欢横生枝节的弟弟做任何指责。
这个办法,固然有这个大只孩童的恶作剧的心思掺杂其中,却不失为一条最佳解决之道。
十几年祸福与共的夫妻,不是一二载的斗气冤家,也不是三五年的茶饭伴侣,共同经历、感受、面对的事情不胜枚举,喜悦与忧伤,低靡与振奋,对彼此的信任与鼓励中,他们双双前行。如此的两个人,在因事发突然负气而别之后,既然已是覆水难收,便当有一个清晰明快的绝断,而后毫无罣碍地各自向前……这般的情形下,有什么比一场放开手脚的决斗更有这份力量呢?
“做得好。”拍了拍南连王的肩膀,她扬长而去。
“诶?”后者错愕当场。
第二天,又是碧空如洗的晴好之日。
早膳之后,遵从自家王爷的安排,冉晴暖带着律己,在遂洪等人的保护下离开军营,前往一个神秘之地。一路之上,她除却要应付皇长子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还要揣摩自家王爷今晨离去时那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个中有何玄机?
“王妃,就是这里了,前面的路有些陡,请王妃和皇长子下马改坐小轿。”遂洪指着前方一道丘陵,“昨日晚间,属下等人奉王爷的命令在上面备好了所需之物。”
冉晴暖观望着那道高陵的走势,隐约有几分猜到了南连王大人的用心,不禁叹息。
律己仰起脑瓜,问:“舅母,您为什么叹气?舅舅惹您生气了么?”
好敏锐的孩子。她嫣然一笑:“是啊,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的真是令人操心呢。”
“己儿很快会长大喔。”
“是啊,己儿的成长很快就会超过那个孩子。”
不过,那个“孩子”毕竟不是孩子,只是一声吩咐,高陵之上便伫立起一处观光行邸,外层绿意为饰的军帐内,有桌有座,有食有果,可避日阳炙烤,可挡临袭风雨,不明就里的,还以为他打算让自家王妃长居此地。
“王妃,属下把前门打开固定起来,您坐在这里,即可将远处景致一览无余。”
果然,前门打开,视野瞬间辽阔,草原诸况尽收眼底。
“那是……”律己举手指去,“娘?父皇?那边的是舅舅?”
此处位置真真绝佳,下方两边对峙的人马清晰可辨,火色与金色的两道身影更是不容错认。
“他们这是要打架么?不是已经答应己儿不打了?”律己问。
“己儿既然来到这里,不妨仔细观察,然后再做出自己的判断,如何?”她道。
律己点头。
他们说话间,火红与金黄的两人飞离马背,打在一处。
她不懂武功,对那些眼花缭乱的身法交错、衔接紧密的招式拆挡无法判定高低优劣,只有那一份游离在身法招式之外的无声之语,不时如劲风扑面而来。而后,随着时间推移,纵是不懂武功,因为专注其中,逐渐发现些许端倪,有几次,彼此的剑锋与对方要害仅差毫厘时,再惊险万分的擦过。
他们俱对对方无法痛下杀手罢?
曾经情深,如今缘浅,终是走上两条不同的道路。
遂宁一声叱喝,躯如火凤冲天,继而又似陀螺急转倒坠,剑锋撩如惊虹。
律殊身势翻飞,剑芒横扫来抵。
在双剑交逢之下,一记割裂之声随之响起。遂宁以手中剑架对方之剑,双刃齐下,削下自己一角战袍。火红色的袍摆先入空中,又如风摆落叶般飘落于地,在绿色草地的映衬下,如鲜血一般醒目。
割袍断义。
“遂宁与国君如同此袍,从此情仇俱断,恩怨两消。”遂宁声若清钟,鸣响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