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煜有些吃惊,历代君王的事迹大多比较隐晦,所以即便他贵为王爷,对夜慤帝年轻时候的事,也知之甚少,只晓得他年少便手握重兵,其大哥及当年的也太子病逝后,他登基是众望所归,至于他周身武功学成何处,他一概不知。
“说来惭愧,当时我是初出茅庐,学了些功夫便自命清高,加之祖上在京都世代经商,家中富裕殷实,年纪轻轻便落下了不学无术的纨绔之名。”
雷天逸苍老的脸上现出了窘迫,却也不乏对年少轻狂时的怀念,他眼神温柔得很,不若惯有的慈祥,更多了几分深情,然后他说,“当年,你母亲是京中有名的美人,与仙逝的皇后红奴并称‘惊才绝艳’,红奴是举国闻名的才女,谓之“惊才”;而你母亲兰霏烟,则是因为容颜绝美成为众多男子心仪的对象,称为“绝艳”。雷家虽说在京中有些名望,但兰家却是官宦名门,是以我与你母亲原本无缘得见。”
“那你们是如何相遇的?”夜煜问道,话出口方觉得不妥,假意咳嗽一声,掩饰道,“本王只是希望你快些说完,好放我离开。”
雷天逸笑了笑,并不点破,继续道:“那是一年一度的月老庙会,我照例是呼朋唤友自认风流地在街上游荡,恰巧碰到去月老庙上香的烟儿,虽然隔着轻纱帐子,但我还清晰地记得,软轿中她一袭兰花色的衣裙……”
“咳咳。”司空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提醒师父扯远了。
雷天逸尴尬的笑笑,“说来真是混帐,当时年少无知,见了你母亲容貌惊为天人,经不住身边同伴的怂恿,竟带了人尾随兰家的队伍,我自幼习武,随从也都是一等一的打手,所以轻而易举地掳走了兰霏烟。”
说到这里,雷天逸面露愧色,却也毫无悔意,或许那段他所谓的“混账”,事实上也是他最难忘的美好。
“我意图轻薄她,她却不惊不惧,反倒让我觉得难堪,不敢对她造次,然后夜慤帝便出现了,他也是年轻气盛,只想着英雄救美,无奈却不是我的对手,反被我擒住,”雷天逸提起那段过往,仍觉得记忆犹新,“他腰间所佩戴的玉佩我认得,心知他身份尊贵,也不想招惹麻烦,那时家父与红家家主有些交情,我便将人送去了当时家主仅仅是个七品小官的红家,也就是红奴和如今红丞相的父亲红方塑,恰是那时,夜慤帝方才对那家女儿红奴情根深种。”
雷天逸深深的看着手中的血玉环,感慨地说:“真是造化弄人,命运实在叫人恼,原本雷家与红家订了亲事,给我和红奴订下了娃娃亲,可自打见过夜慤帝,红家老父亲便有了花花肠子,一心想着攀龙附凤,要把女儿嫁给夜慤帝。”
“红方塑到底是美梦成真了,红奴从一个小户女儿,直接做了王妃,二人喜结连理之事传为佳话,可俗话说的好,几家欢喜几家愁,红奴与夜慤帝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遭到红家悔婚的我只是落得可怜的名声,而对舍身相救的夜慤帝芳心暗许的兰霏烟,就只能在闺阁中暗自垂泪了。”
顿了好久,雷天逸才说:“那些日子我过得也是浑浑噩噩,你们是年轻人,或许知晓那种茶饭不思如鲠在喉的相思之情……哎,我这把老骨头再说这些实在有些不妥,但……”
“师父,你就直说吧,我想锐亲王殿下会理解你的意思。”司空说。
夜煜一惊,雷天逸那句“如鲠在喉”,他就想着这些天花云裳与大祭司一起,他便有这种感觉……此时被司空点到名字,俊脸霎时红透,犹如被抓到心事的孩子。
他正思索着说些什么,雷天逸接下去的故事很快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夜慤帝为了皇位,势必要拉拢朝中大臣,当时位高权重的三朝元老兰大人,便是太子与夜慤帝竞相讨好的老臣,而兰霏烟,就是这位兰老大人的孙女,他疼爱兰家唯一的嫡长孙女的事儿,在京中从来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只要兰霏烟点头,她可以是太子妃,或是任何一位皇子正妃,可是,她偏偏愿意纡尊降贵,甘心做夜慤的侧妃,屈居红奴之下。”
夜煜吃惊不小,他了解自己那位向来装扮得高贵典雅的母亲,她从来不近人情,总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后宫的地位可算是只手遮天了,没想到她年轻时,竟为了夜慤帝如此。
“我和夜慤也算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往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大婚前日他请我喝酒,两人酩酊大醉,他便对我许诺,即便烟儿嫁给他,此生也绝不会碰我心爱的女人,”雷天逸闭上眼摇了摇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荒唐的夜晚,“我也醉了,只是一口一个好兄弟的叫着,并没想到他所言竟是真的,兰霏烟嫁给他整整一年,他从未与她行夫妻之礼,甚至对她不闻不问。”
“我这辈子只爱过兰霏烟这一个女人,对她可谓是倾注了所有的激情和青春,哪怕是她嫁作他人,我依然冒死时常潜入皇宫探望,她对我素来冷淡,我也无所谓,就陪着她看着她便足矣,而她也自顾自的弹琴作画,那么安静那么美……”
“直到那年中秋,我如同每一次佳节前去宫中看她,夜慤帝也如之前一般,在陪着他的红奴皇后,倒是有心,送了一壶梅花酿,然后我和她都喝了酒,她醉了,对我哭诉夜慤帝的冷落,而我发现那酒有问题后已经为时已晚,酒里有宫廷特有的媚夜香,我二人度过了最荒唐的一晚,酿成了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