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山下,暮色四合。
喊杀声在密林上空回荡,桓温在桓冲和数百士兵的保护下快速通过弯道,一路上尸横遍地,可见先前一拨的袭击来的多么突然,造成的死伤何其严重。
行不数里桓熙的前锋军回头接应,两下里汇合一处,前队变后队直冲出这令人胆战心惊的鸡冠山官道;出了山口,四下里一片平坦,再无被偷袭之虞,桓温这才定下心来,一面询问伤亡情况,一面一叠声的命令封锁山口,由于后军尚在山南,索性下令后军统帅王登退出山边官道,严密把守南山口,桓温决意要把慕容垂这支偷袭之兵困死在山里。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桓温命令就地扎营,尚有大批士兵在山林里搜索,此刻山林间恐怕早已黑不见人,黑夜里若再中埋伏,那可就雪上加霜了。于是桓温急命亲兵吹起撤退号角,全军固守山南山北两个出口,牢牢把住慕容垂逃走的路线。
各军各营的伤亡数字报了上来,仅仅这个把时辰的逆袭,便夺去了三千士兵的生命,还有一千多名受伤;敌军只是丢下几百具尸体便遁走山林,后续搜索之兵只是追到几股秦兵小部一番肉搏之后将他们全部斩杀殆尽,但秦兵大部却无影无踪。
桓温恼火不已,亲兵送上来的牛肉羹也被他连盘子摔在地上,他还从来没有在大晋的土地上吃这么大的闷亏。
“慕容垂欺我太甚,这个生吃冷肉的胡贼!捉住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帅帐内桓温来回踱步,不时高声怒骂。
众将噤若寒蝉,肃立一边默然不语。
“你们说,该怎么办?”桓温圆睁着豹眼,须发怒张。
众将一阵的胆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此刻只要一句话不对很有可能便招致杀身之祸。
桓冲见众人都不开口,身为副帅,他自然要为大哥出谋划策,沉思了一会,桓冲上前道:“大司马不必焦虑,末将以为,此战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虽然我们吃了小亏,但未必不是好事。”
桓温精神一振,歪着头道:“此话怎讲?说说看。”
桓冲抱拳道:“从今日逆袭的规模来看,慕容垂带了不下一万士兵做了埋伏,利用山林之便藏匿其中,从这一点上我们最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其一、寿春城无虞,最多只有一万秦兵在佯攻寿春,那罗恒即便是庸才,也决计不会丢了寿春;其二、慕容垂调集大军埋伏此处原本是想重创我军,但我军只损三千,显然他重创未成把自己搭了进去,此刻两边山口皆为我所扼,除非他翻山越岭横跨数座大山方可由东部偷出,山高林密此举绝无可能,加之鸡冠山东部乃我有数镇据守,他出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如今唯一可虑之处便是他强渡牛屯河逃跑,牛屯河寛达十余丈,河深水急倒也不容易过,但是毕竟只是一条河而已。”
桓温思索片刻道:“说的很有道理,万一被他们强渡过河,西边可是一马平川之地,往北绕道疾行,一日内便可与攻城秦兵汇合,那倒是蛟龙入海,进退自如了。”
桓冲道:“正是。”
前锋将军桓熙急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派人去牛屯河西岸据守,否则万一他们乘着夜晚偷偷溜之大吉,岂不是白白放过了他们。”
桓温沉吟道:“冲弟,你待如何说?”
桓冲细细考虑了一番道:“此时大军绕道牛屯河西埋伏显然来不及,他们万余士兵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搭建数十座浮桥,我大军绕道非一夜时间不能及也,官道上又施展不开人马,人多未必便能有优势,所以无法阻止。”
桓熙圆睁双目道:“难道便白白放过他们不成?”
桓冲道:“秦军南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夺我寿春,慕容垂突围而去必然还是要回到寿春战场,既然阻止不了,那么我们又何必追他,末将的意思是莫如大军直捣寿春城下,趁他分兵之际一鼓作气将攻城之兵尽数歼灭,然后张开口袋坐等慕容垂到来。”
桓温道:“然则此地只余空营?慕容垂岂非大摇大摆的脱身而出?”
桓冲道:“兵行诡道,可留数千士兵虚张声势,此事你知我知大家知,只是那慕容垂不知耳。”
桓温呵呵大笑道:“吾弟帅才,此乃诸葛空城之计,妙哉妙哉。便依你所言,马上开拔疾驰寿春城。”
桓冲笑道:“我们还可做的更绝,此刻北风劲吹,冬季天干物燥,可来一出火烧鸡冠山,让山中蛇虫鼠蚁无处藏身,还怕他们不赶紧渡河逃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