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鸢意外的是,老太太见着她,竟是露出几分少见的慈爱和喜欢来。
她知道,多半是魏氏将慧悟大师送了她佛珠和给大姑娘看那生辰八字的事情说了出来,老太太听了,才肯念着她的好,对她露出喜欢来。
穆鸢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吧,这几日定是累了,坐到祖母这儿来。”见着穆鸢请安,老太太朝她招了招手,满是慈爱道。
听着这话,穆鸢站起身来,这才走到老太太跟前。早有小丫鬟搬了绣墩过来,穆鸢只挨着坐了半个身子。
“听你大伯母说慧悟大师亲自给你解签,还将戴了四十多年的紫檀佛珠送了你。”一坐下来,老太太就拉着她的手道。
穆鸢甚少和老太太这样亲近,被她这样拉着,一时间全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听着老太太这话,只带着几分局促道:“孙女儿也没料到,慧悟大师竟会见我。如今想来,还觉着不可思议呢。”
见着她这般谦逊,并未因此得意,老太太的笑容中流露出几分满意,向一旁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叫人端茶和点心上来。
“赶了一路车怕是饿了,先拿些点心垫垫,一会儿就在祖母这里用膳。”老太太高兴的说着,又朝身旁的秦嬷嬷道:“叫小厨房做几个鸢丫头爱吃的菜,这回,她可是咱们忠靖侯府的功臣。”
听老太太这么说,穆鸢不敢领受,忙站起身来,有些不安地福了福身子,道:“孙女儿不敢。”
老太太见穆鸢这般懂事,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几分,叫穆鸢坐下,又拉着她的手说起话来。
一时间,便是老太太平日里最是疼爱的三姑娘穆澜也往后靠了。
穆鸢心中觉着怪怪的,有些不大自在,只将话题引了开来,带着几分孺慕道:“祖母这几日可还睡的安稳,我和三姐姐在灵岩寺给祖母抄了佛经,祖母可要看看,指点指点孙女儿。”
老太太本就笃信佛教,每日都要礼佛念经,听了穆鸢这话,自是有了兴趣。
穆鸢使了个眼色,从宝珍手中拿过抄好的经书,呈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接过去,打开一看,嘴角露出笑意来,对着众人道:“我倒是不知,鸢丫头的字竟也这样好。”
老太太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自然跟着奉承起来。
魏氏才得了穆鸢恩惠,这会儿夸起穆鸢来更是多了几分真心。
“鸢丫头的字起先是三弟手把手教的,自然比旁人要好些。如今府里请了女先生,学了那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写起字来更是好看。我倒觉着,姑娘家写簪花小楷,比别的要合适。”
老太太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穆鸢,笑着道:“鸢丫头的字写的这般好,往后也可到我这里抄抄佛经。”
这话才刚出口,屋子里的人全都明白过来,老太太这是要抬举五姑娘了。
往日老太太不待见五姑娘,自然也不会时常叫五姑娘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五姑娘自己不孝顺。如今老太太发了话,便是要给五姑娘这个机会,免得外人知晓了说道,坏了五姑娘的名声。
穆鸢恭声应下,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抄写佛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再者她和老太太本就不大亲近,中间又夹着三姐姐,难免叫人纠结。
更何况,她平日里本就懒怠,最喜那闲适舒坦的日子,如今应了这差事,往后可不能清闲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婆子进来,回禀说是晚膳做好了,可要这会儿摆上。
老太太知道众人也饿了,便点了点头。
很快,就有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手里提着八角红木食盒进来,打开食盒,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侯府的吃食本就精细,老太太身为长辈,用度更是忠靖侯府头一份儿。
水晶虾、拌莴笋、莼菜羹、云片火腿、玫瑰豆腐、酒酿清蒸鸭子、鸡髓笋、油榨鹌鹑、烤鹿肉、板栗烧野鸡、茄鲞、玫瑰卤子、螃蟹小饺儿、木樨香露、糟鹅掌鸭信、糖蒸酥酪、藕丝荷粉、素烩三鲜丸、清汤龙须菜、猪肉丝炒菠菜、什锦蜜汤,外加几碗颗粒晶莹的白米饭。
饭菜香气扑鼻,穆鸢闻着,就愈发觉着饿了,眼睛直愣愣看着桌上的饭菜。
老太太瞧着,便忍不住笑了,动手夹了一块儿玫瑰豆腐放到穆鸢面前的碟子里,满是慈爱道:“快吃吧,瞧你饿的眼睛都发亮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全都笑出声来。
穆鸢谢过,拿起筷子将那玫瑰豆腐夹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要不怎么说老太太平日里不大亲近她这个孙女儿呢,这玫瑰豆腐,穆鸢从来都不喜欢。
不过因着长辈在,穆鸢自不好不吃,只几口将那块玫瑰豆腐吃了下去,才又动起了别的菜来。
因着饿得厉害,这一顿饭穆鸢吃了整整一碗白米饭。
等到放下筷子的时候,肚子都变得鼓鼓的,好在她虽然吃的多,可动作也是格外的优雅,并非狼吞虎咽,不过是比旁人吃的快些。
穆鸢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三姐姐,见她只吃了小半碗饭,就知道她是因着坐了马车,身子有些不大舒服。
这时候,有几个丫鬟端着热水进来,伺候着众人净手,而后,又用清水漱口,才又端上消食的热茶上来。
老太太平日里除了念经,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品茶,所以府里人人都知道,慈晖堂的茶是最好的,有好些茶,是宫里头毓妃娘娘赏下的。
穆鸢端起茶盏,闻着味道就知道是在穆澜那里喝过的太平猴魁。
一边喝着茶,一边陪着老太太说了些闲话,老太太才说是天色黑了,叫她们回去休息,别叫母亲等急了。
穆鸢和穆澜起身告辞,才从老太太屋里退出来,出了慈晖堂,一路朝景宜院去了。
见着二人离开,老太太叫大姑娘去了厢房,才细问了魏氏灵岩寺的事情,自然也提起了慧悟大师给大姑娘题的字。
魏氏将穆瑛的生辰八字给了老太太,老太太见着上头的字,微微皱了皱眉,却是很快舒展开来。
“大师的意思,怕是瑛丫头的姻缘还未动,左右她今年才十六,也还能再等两年。”
魏氏听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便将自己琢磨了许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媳妇觉着,不如叫瑛姐儿嫁到庆阳伯府,有她姨母照看,总不会受了委屈。”
庆阳伯府的当家主母,便是魏氏嫡亲的妹子,闺名魏湘。
原先在家中的时候,二人也是极好的,这些年,更是时有往来。
老太太听了,面色微动,思忖了片刻,却是说道:“这事你可提过?”
魏氏摇了摇头:“媳妇总要先讨了母亲示下,才好和那边儿说。”
听魏氏这么说,老太太才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个法子,只是因着那平阳侯公子的事情,那边儿未必肯结这门亲事。若是碍着情分勉强结了亲,瑛丫头过去日子怕也艰难,总要那边府里真心觉着好才行。”
魏氏听了,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又说道:“上回母亲说起娘娘传话,叫府里几位姑娘进宫的事情。”
魏氏说了半句,没好意思往下再说,可意思却是最明白不过的。
她是想叫穆瑛进宫求一求毓妃的恩典,兴许娘娘念着她是府里的姑娘,能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呢。
都说娘娘是皇后这边的人,瑛丫头若是能得了皇后娘娘喜欢,哪里还得不到一门好亲事。
世人的嘴虽是厉害,可这天下的人,哪里有不为着利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