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中太医圣手齐齐看去,面面相觑,太后长吁了口气,看向楚王,楚王解意,不动声色将辛汇带到另一边,伸手相邀:“真人这边请。”
他的那个随身小童仍然站在丈许外,垂着眼睑,一副乖巧妥当的模样,仿佛突然换了个人一般。
楚王叫他:“小师父,一起去吧。”
那小童竟然一瞬间僵了一僵,辛汇暗暗好笑,果真是蛮的怕横的,横的怕杀人的,刚刚还不可一世,却没想一见到楚王便像是老鼠见了猫。
玉蟾真人倒是从容淡定,面色不变,在楚王那咄咄目光下还能视为无物之人,辛汇也不禁多了刮目相看。
到了殿中,莆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奇异的说不出的味道,说是药味,但是比药味多了一份腥臭,说是蛇鼠异味,又暗暗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骚味。
辛汇鼻尖皱了皱,便看那玉蟾真人缓缓踱步而入,拿着拂尘似模似样在殿中走来走去,可惜他少了一道长髯,否则仙风道骨,更增气韵。
辛汇见他忙活,其他人无不紧张追随全神贯注,只有楚王立于一侧,冷眼瞧着,便略略靠近一点。
“王上不信?”
楚王垂下睫毛看她。
“我也不信。”辛汇立刻表明自己立场。
“不信刚刚还说的那般起劲?”
“哪有!”
“哼……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王上来这里做什么,珍儿便是来做什么。”
楚王果然一笑:“看来出去一趟,大有长进,夫唱妇随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那是……呃……”辛汇回过神般,得意的笑戛然而止,脸色微微沁出了些粉色,忙转移话题,“先头过来的时候看见前面还有好些和尚念经,翠小姐病的这么厉害?”
“大早上的怎么不多睡会?”楚王道,又叮嘱她,“不用来看她,她的病,和你无关的。”
辛汇飞快左右看了一眼,道:“不困。”
两人絮絮说着话,旁人虽听不清,但是只看表情,也知是夫妻之间的耳边小语,更是不敢近前,恐扰了楚王兴致。
“好好休息,明日晚间齐人进宫,设宴簪云台。”
“王上身上的伤……便是他们使的坏吧?”辛汇愤愤。
楚王伸出食指按住她的嘴唇:“记住,我未曾受过伤。”
一国之君若是受伤,的确难免引起许多无端猜疑。
辛汇立刻点头。
楚王满意摸了摸她的头,此动作如此自然熟稔,仿佛早已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次,只等一个机会,便自然而然的行动起来,他笑着看她,神色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辛汇不满的摇摇头,柔软的发丝在手心晃动摩擦,带动丝丝异样的触感。
他便放下手,转头去看已经走到大殿一处隐蔽角落的玉蟾真人,而那几双偷偷追随他动作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也不动声色移动了自己的位置。
穆连影看着姐姐,暗暗摇了摇头。
辛家的女儿已然切切实实获得了君宠,这样的宠爱是她们无法窃取的。
可是,便这样由着她这般春风得意,由着辛家和景家联姻根深蒂固?待到一个流着他们共同血脉的子嗣诞生,要想撼动辛家,重新赢得穆家在陈国牢不可破的地位将会变得越发艰难,而这,于穆氏,于她们自己未来在楚国的道路,都是有害无益的。
那个小道童乖巧的过份,便是这个时候也不曾抬头偷偷看上楚王和辛汇一眼。
她当然不敢,楚王偶然滑过的目光带着讥诮,一个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不一定有能力承受太岁之怒。
但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竟然屈尊扮作他那“玉郎”哥哥的小道童,这和他听闻的其他传言相比,似乎更加有趣。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啊……”前面突然传出一阵惊呼,紧接着几个宫娥面无人色连连后退,一个年纪小些的几乎控制不住将要作呕。
辛汇好奇,忙踮起脚尖去看,却被楚王一把捂住了眼睛:“别看。”
她伸手去掰开他的手,却被他挡在怀里,辛汇心里越发着急:“什么东西?我可不怕蛇、狐狸也不怕!”
楚王道:“不是。”
便在这时,听见保太后身旁一个女官叫道:“这不是翠小姐的侍女巧儿吗?怎么会……”
“是谁杀了她?”又有人战战兢兢问道。
“她日前生了病,早已被送到了养生阁,怎么会在这里?”
辛汇脊背一凉,难怪方才闻到那般味道,竟然是……她连连吐出两口气。
接着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然后是玉蟾真人道:“青诸位速速离开此地,此症恐怕疫。”
话音刚落,众人已经作鸟兽散,齐齐退了出去。
待处置了巧儿,又命了几个宫人将翠儿挪了地方,玉蟾真人这才故技重施,又取了丹药瓶,这回倒出一颗红色的丸子来,一并喂给翠儿吃了,过了些时候,翠儿便昏昏沉沉有了些只觉,只是还说不得话,模糊中睁眼看着玉蟾真人,便定定瞅着他流泪。
看的辛汇也有几分唏嘘,更有几分眼馋,玉蟾真人用了药,便将药放回腰封处,似乎察觉到辛汇的目光,微微抬头,对她温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