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亦锦、钱亦绣兄妹跟着梁锦昭等人出了包厢,万大中一手提酒、一手提装卤菜的布口袋跟在后面。
他们不知道的是,宋名的心都在流血。往常有这样的事,都是走在后面的长随把东西打包拎回自己家,可惜今天却碰到了几个穷鬼。
他倒不是特别心疼那几样卤菜,他是心疼那拿着二百两银子还没处买的贡酒青花酿。
一行人刚出门,就碰到了黄万春,他后面还跟着芳姨娘及黄月仙。
黄万春上前抱拳问好,又把自己的女儿黄月仙招过来,对梁、宋二人道,“这是小女月仙。”
黄月仙袅袅婷婷万福道,“小女子月仙见过梁公子,宋公子。”
声音清脆悦耳,如林中黄莺。
看到这样一面的黄月仙,钱亦绣有些好笑。心道,千万别搞什么一见钟情,第一眼见到的,很有可能是假象。
梁锦昭和宋怀瑾也礼貌地点头叫道,“黄姑娘。”
他们并没有对黄月仙多看几眼,这让黄月仙有些小小的失望。
黄万春又没话找话同他们说了几句,梁、宋二人才脱身率先向楼梯口走去。
钱亦绣走在最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黄月仙的盈盈秋波正追随着梁大叔的背影,向前,向前,向前……
在钱亦绣看来,张央才是最佳老公人选,本人温和,家里简单,家底丰富。梁大叔是世家贵公子,身份自是高贵许多。但一入侯门深似海,大家庭里哪是那么好混的,更何况还门不当户不对。
脑袋进水的小姑娘,完全没遗传到她爹的精明。
梁锦昭几人刚走下楼梯,迎面便碰上几个官员模样的中年人。哪怕他们未着官服,也能看出官威。
走在中间的中年人丰姿卓越,仪态端方,穿着禇色圆领长袍,头带四角方巾。此人正是钱亦锦等广大农民子弟的偶像,翟树翟大人,钱亦绣当鬼时曾经见过。
翟树难得来酒楼吃饭,今天是因为他与几个同僚特地宴请京城来的官员。
梁锦昭和宋怀瑾见了赶紧站定,躬身抱拳道,“翟伯父。”
翟树也认识这两个公子,知道他们是宋老大人的重孙子和重外孙,宋二老爷还领着他们专门去翟府拜访过。便笑道,“两位贤侄也来用饭?”
这两人还没回答,只见钱亦锦从后面走上前去,先用手掸了掸身上的灰,作了个长揖道,“小子钱亦锦参见翟大人。”抬起头又激动地说,“小子日里梦里都想着能见大人一面,没想到,这个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说到后面都有了些哭音。
钱亦锦虽然没有见过翟树,但是张先生见过他一次,不止一次给他们形容过。所以一听梁锦昭二人叫他翟大人,直觉这个人就是自己和同窗们的偶像翟树翟大人。
偶像近在咫尺,钱亦锦当然要抓住机会说说心里话了。
为了郑重起见,他也没有说平时说的乡音,说的是张先生教的不标准的官话。
连钱亦绣都是第一次听小正太讲官话,梁锦昭和宋怀瑾也愣在那里。
翟树一愣,问道,“你是……”
钱亦锦定了定心神,又朗声道,“小子钱亦锦,乃溪山县花溪村人,极其仰慕大人之才华和风骨,从小立志要以大人为榜样,刻苦功读,克己复礼,争取长大后走科举之路,做个好官,为皇上分忧,为朝庭效力,为民作主……”
小正太的一通长遍吹捧,让本不喜拍马屁的翟大人有些愣住了。虽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那么好,但一个几岁孩子能发自内心这么说,还是让他高兴不已。
钱亦绣听小哥哥这马屁拍的,太肉麻了。但看到小哥哥激动的样子,也想帮帮他。便也走上前去开口道,“我哥哥一上学,就听他们先生讲了翟大人的奋斗之路,不仅我哥哥,我哥哥的所有同窗都极其崇拜翟大人,他们对您的敬仰之情,就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钱亦绣会说一口纯正的官话,但还是跟小哥哥一样,说着南腔北调。
这小兄妹的话不仅把那几个官员逗笑了,连梁锦昭和宋怀瑾及一群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些人还笑得直捶胸口。
端方的翟大人难得朗声大笑了几声,感慨地说道,“本官只不过做了份内之事,就得百姓们如此赞誉,惭愧啊。你们的这些话,本官就当成是百姓对我的勉励。定会时时警醒自己,鞭策自己,要做个好官,为皇上分忧,为朝庭效力,为民作主……”又对钱亦锦说,“你叫钱亦锦是吧?我就当你是我的小友,以后若有学问上的问题,可随时来府上找我。”
自己这就是贴上了偶像翟大人?钱亦锦激动不已,又赶紧作揖道,“小子有不通之处,定当前去请教大人。”
都上了驴车,钱亦锦的小脸还是红通通的,感觉梦还没有醒。
万大中疼惜地看着他说,“锦哥儿,那翟大人虽然是个好官,但还当不起你如此对他。”
钱亦锦摇头道,“万大叔说错了,那翟大人能从一个农家子弟做到三品大员,靠的全是自身的努力。我佩服他的不只因为他考了探花,或是当了大官,我佩服的是他既端方守礼,又能灵活便通……只有当了更大的官,才能为民做更多的事。”
说到最后,还捏了捏拳头,一脸的踌躇满志。
万大中听了,眼眶里竟然有了些泪水,马上把头转过去,不让人看到。
沉默了一会儿,万大中又道,“锦哥儿,万大叔在北边出生长大,学问虽然不行,但官话还勉强标准。以后,万大叔不只教你武艺,还教你说官话,怎样?”
“好。”钱亦锦点头道,“来了省城才知道,能说一口标准的官话,才能更好地与人沟通,这也是一门本事。”
又问钱亦绣道,“妹妹没跟先生学过官话,咋也会说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