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禅还未开始,小蔷地心境就已陷入窘迫当中。
这一次,溪心是面向岑迟盘膝坐在蒲团上,小蔷忽然有一种感觉,觉得上午见到溪心时,面对他的背影,似乎要比此时面对他神情平静的脸庞,更让人觉得心神安定。
可是上午自己拉走岑迟时,还说溪心背对着客人而坐,令人觉得有些不礼貌啊!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有些害怕看见他的脸庞呢?他明明给人很平静温和的感觉啊?
小蔷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蒲团上,微微低着头的她忍不住想仔细瞅一眼溪心的脸,不料她刚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她前方的岑迟回头看了她一眼。
岑迟没有说话,只是冲她微微一笑,就回过头去面对溪心正襟端坐。
岑迟能感觉到小蔷的局促不安,小蔷亦能感觉到他那微笑中鼓励的意味。得了心中中意之人给予的力量,她心下顿时也安宁沉稳了许多。
讲禅正式开始了,坐在岑迟身后距了两步位置的小蔷暗暗握紧了一下衣袖里侧。她的目光大部分落在岑迟的肩上,心下则已决定好,要认真听这一场禅经。
她年幼丧父,在本该是最无忧美好的少女时代,她却在那段日子里服侍着缠/绵于病榻上的母亲,整天提心吊胆,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母亲病逝的步伐。
幸而年少多舛的生活没有折扭她的性格,反而让她更加珍视平静生活。相府需要听话本分的丫头,她便入了相府,在这处深宅大院里生活,每天做着自己的本分事儿,有些傻气的长大。
或许她的一生就将这么继续下去。待年岁再长一些,攒出点小钱契满出府。寻个憨实村汉嫁了。或者请相府里的主事做个主,许给城里某个可靠的人家为妾。凭她在相府磨练出的服侍人的细心手艺,下半辈子在夫家过上无忧生活,应该是能水到渠成的事。
然而命运主神让她遇到了岑迟。
初次见面已是几年前的事了,掐指一算,她与他相识,已逾五年。然而这五年的时光并不是连贯的,就说去年,他离开相府远足,这一去就是一年。可是。这不连贯的时光却让她愈发想念,愈发清楚明白,自己心里存着对他的那种想念。
岑先生差不多与史三公子同年。史三公子弱冠年。相府摆宴,然而府里的仆人在这一天惊讶的发现,府宴的主角不止一位。大家都知道史信必然是这一天的主角,却无法想象与他并列而站的另外那位年轻人是何种身份。
因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见到这个年轻人,所以宴上宾客对他投注了更多的注意力。幸好相府公子的即冠宴有两场,年轻人出现的这一场属于家宴,所以宾客们尽管都讶异了一把,却没有将这事情宣扬得太远。
但在相府内部,这位年轻人的名声面貌却是刻入了每一位大小仆役的心里。
在此之后不久,小蔷就被史三公子选给了这位年轻人。负责他所居住的独院里一应杂务。
或许这是人为安排,也可能这就是天意,在岑迟参加相府那场家宴之前。他就在府里坐落在南园荷池旁的柳风亭与小蔷碰了面。
那一天,夏天的风吹散了小荷塘边如美人秀发垂落的青青柳条,也吹歪了岑迟还不太适应和擅长束好的男子发冠。单手举过头顶,扶冠疾行不择路的岑迟在走下柳风亭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同样行色匆匆,在走上柳风亭的台阶时只顾着脚下裙摆。没有看路的前方的小蔷。
两个人结结实实的‘碰’到了一起。
面对一头撞进自己怀里的娇小身影,岑迟眼疾手快,松开了自己一直扶着的发冠,变换了方向的抓住了那人的手臂……身体撞在柳风亭石台上发出的钝音随后传出,一个男子忍痛闷哼和一个女子惊慌尖叫声撞在了一起,最后是那摆了几碟果品的托盘摔落在地,木器撞击石阶以及瓷碟破碎的脆响,同时还伴有一个金属物撞地后发出的“叮叮”声。
顽风乱发、掀袍折袖的柳风亭,这一男一女撞在了一起,身上所携之物也碎到了一起。似乎……俩人的命运也随着他们那一刻缠在一起的头发一般,有了交集,有了钩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