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闻言抬起了微垂的头,考虑了片刻,也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声开口:“这个设想还很模糊,如果……”
他还没将那个如果说完,就忽然有些突兀的闭上了嘴。田七见状却没有追问,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立即转头朝门外看去。
没过多久,门外的石子路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田七很轻松就认出那个踏着碎步走来的女子正是岑迟身边那丫环,封九亦是如此。两人对视一眼后,就一同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两人以为是岑迟与溪心下午的讲禅活动已经结束,准备回去了,但等他二人走出角房,却并没有看见岑迟的身影。略聊了几句,他俩才知道岑迟应该还有一会儿才能回去,三人便一同回了角房暂歇。
这三人在相府中待的时间都不短,而在田七和封九的眼里,还只有几岁就卖身相府为奴的小蔷容易让他们看见自己曾经的影子,年纪相差不大的他们也容易产生共同话题。尽管以往在府里,田、封两人与小蔷身处不同的位置,做着不相关的事情,但是他二人对小蔷还是要多出一份与对其他相府仆人不同的感情。
所以这三个人愿意坐到一起打发一段无聊时光,期间气氛不会太单调,总能聊些什么。
而当小蔷自自然然的说及她在禅房里听溪心与岑迟讲禅的过程,最后还没有遮掩的说到自己居然在蒲团上睡着过去的事时,封、田二人皆是陪她清浅的笑了几声。那种笑声并没有丝毫轻浮的意味,三人就像异姓兄妹之间聊起家常一样的和气自然。
小蔷所述的讲禅过程在封、田两人听来,也是感觉枯燥的,但他们内在修为精湛,且心神更是比常人毅定许多,倒不会像小蔷在禅房里时那样睡着过去。不过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或许不会有像他俩人那么好的耐心继续听下去。
这样一场午后地闲聊,直至后头封、田二人都未打断小蔷的话语。除了因为他们与小蔷之间有一些经时间积攒下来的熟络,还因为他二人刚才的那一番交谈。
那一番疑忌与推测,令他二人隐隐地试图在小蔷的话语里捕捉到蛛丝马迹他们想要的证据。
……
叶正名置家邸于京都东南方向僻静街巷里,这片城区的建筑性质也是多以小门小户的个人住宅为主。巳时刚过,正是京都居民普遍开始做午饭的时候,每临这个时段,这片城区排列整齐的小宅院上空,各家各户厨房顶上的烟囱便如约好一起似的缓缓升起炊烟。普通百姓平凡的小日子造就的生活习惯,竟有些宛似受军中纪律训练过一般一致。
所以当时间以这个时辰为往后推移了一个半时辰,各家各户都已食毕午饭,大多在进行午觉小歇时,在俱已安静下来的烟囱方阵之中,叶正名家厨房的烟囱里这才缓缓升起一缕薄烟,那看上去不免显得有点突兀……还有些孤独。
不过在这个午后犯懒的时辰里,恐怕少有人会注意这一点异常吧!
对于叶府里的伙工仆人来说,造饭时辰的提前或延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在平时就已是叶府常态,何况今天还来了客人。
只是今天来的客人好生奇怪。有陌生脸孔的客人造访,这不是令下人觉得奇怪的地方。令叶府为数不多的仆人奇怪到忍不住议论了几句的,是那个客人奇丑无比的脸。
还有一个负责府里浣洗的仆妇提了一句,说甫一睹那怪脸客人带来的病孩子,她的样貌竟与置于叶府最后头小祠堂里挂的那副女子画像有些相似。
然而仆妇的话只是一个人的不确定推想,可那丑脸青年人脸孔的古怪表象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这两段所闻对比之下,令大家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仆妇地推言。
其实若认真追究起这仆妇地推断,才真可算叶正名家出现的大事件哩!
然而,寻常人考虑事情的角度,还是习惯了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事情最显眼的光彩处,外加上府里连一个知道那画像渊源的仆人都没有,自然无人有根据去追究这一模糊地发现,此事便极为轻巧的自然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