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侂胄万念俱灰之际,独对四名黑衣人撕杀正酣的种照义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惊弦声中,一支羽箭牢牢的钉在他的肩头,猛烈的劲道竟然让他魁梧的身子一个趔趄而差点倒地。他愤怒的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虚引着一张角弓,跨马慢慢走近他的身前。然后把角弓挂回带钩,从马上倏地跃下,像个头目似的摆摆手让围在种照义身边的黑衣人们停手散开,反手抽出了一柄五尺长的斩马刀,用一种略带生硬的汉语声音说道:“你,来吧!”
种照义猛的拧断了身上的箭杆,眼睛似要喷出火来。他原是大宋朝名将家族种氏一员,世代戍守西北。金兵入侵以来,种氏一族光致果校尉以上军衔而战死者就高达三十七人。他也曾在韩世忠的帐下效力多年,已经认出来不管是黑衣人刚才所持的长梢角弓、还是现在的弧刃斩马刀,都是金兵常用的制式兵器。他与这个世族撕杀半生,对对方的气息再是熟悉不过,但令他感到惊怒的是:朝敌竟和金国勾结,让他们在宋境内出没杀人!他像只狂怒的狮子般,披散头发,嘶吼着向着对方冲去,隔着尚有四五步远已经后足蹬地纵跃而起,身子在空中如一张反曲的弓般蓄满力道,掌中马刀开山裂石地劈斩了下去。
黑衣人并没有闪避,而是微曲双腿,抬臂上举,“咣”的一声中,马刀与斩马刀柄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没有任何花哨,这是力量与力量的撞击,种照义被轰回去的一刻,身子借力在空中倒翻一个展腰,足尖一点地,再次冲了上去。这次他的身子低俯,马刀如一杆标枪样笔直推送了出去,这次是速度与速度的比拼。在眼见要刺中的一刹那,黑衣人的身子却像被鞭子抽动了似的转了一圈,马刀登时刺空!黑衣人却捞手拎住种照义的腰带,继续转身间一抖一拧一掼,已经把种照义掷翻在地。他轻蔑的笑了笑,论摔角,汉人又怎么可能是草原人的对手?掌中斩马刀随即划过一道凄厉的圆弧,将种照义的脑袋斩落了下来。
黑衣人慢慢弯下腰去,拎起地上种照义的首级看了看,扬手又向韩侂胄扔了过去,狞笑地盯视着对方惊恐的表情,用一种极慢极慢的脚步向韩侂胄逼压了上去,目光仿佛是看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那样,流露出毫不留情的嘲弄。
他是金国骄傲的铁狼武士,是直接听命于金主的极少数精锐勇士,非重要任务并不轻易出动。自金兵袭破宋国旧都汴梁和“隆兴和议”的签订后,金国已经对宋国造成了绝对的强势压迫。可宋国内依然有些死硬份子,搞什么黄龙党妄图反抗大金的铁骑,真是可笑。他这次奉命潜入南宋境内,就是要彻底拧断宋国人的脊梁,吓破他们的胆!从刚才屠杀一开始,他就注意到韩侂胄是这些人的首领,种照义则是这些人中最能战的一个,这二人是这些宋人的勇气支柱,只要杀了这两个人,余下的宋人就会失去抵抗的勇气,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等待他们的屠刀落下。
韩侂胄牙齿格格的打战,他并不是怕死,但双方力量的巨大差距仍让他感到无助和恐惧。他明白对手把朱将军的人头扔过来是要惊吓他,或许是并不急于马上杀上他,而是当做了一场游戏,如猫戏耗子般折磨对手到精疲力尽再一口咬死。他用颤抖的手把地上种照义的人头捧起,看着他瞪圆的眼中那深深的愤怒与不甘。
黑衣人突然觉得韩侂胄的神色变了,看他把种照义的首级恭谨地跪放到地上,然后慢慢提起手边的铁锤站起,目光炯炯的盯视着自己。
“有点种,但宋国抗金派已经输了!”
“不!”韩侂胄用力咬着牙床,像用尽全身的力量一样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来,“我们没有输,我们永远—不—服—输!”
话声中他轮起铁锤像豹子一样的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