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几杯茶水后,紧张烦燥了一整天的心情终于开始变得平静了一些,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偏西了一些,宋君鸿便也下了茶楼,再次去了一趟鲁如惠栖身的驿站之中,可得到的答复仍然是:鲁如惠还没有回来!
怪了!宋君鸿对鲁如惠的处事方法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位山长虽然顶着个当世大儒的名头整天嬉笑怒骂,但办起事来却是利索爽快,从不拖泥带水的。这次倒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需要鲁山长在韩府上盘桓上一整天呢?
再联想到这两天皇帝,甚至是史福的不寻常举动,宋君鸿心里不禁又泛起了一些嘀咕。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宋君鸿怎么想也不敢确定。
他翻身骑到马上,也不挥鞭催促,只是沿着护城河向座落在城郊的刘羽的新院子慢悠悠地赶了回去。晚风慢拂,细柳轻舒,夕阳打在人脸上都是暖洋洋的感觉。宋君鸿在马上寻思了一阵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哑然失笑。自己处江湖之远,虽然通过各种机缘也认识了几位朝庭的大员高官,可那些庙堂上的决策、朝庭的命运对自己而言仍是无法触及的领域。自己想的再多,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这几天身在京城这个天下的权力核心,便也多了几分“忧国忧民”的胸怀出来?
宋君鸿摇了摇头,呵呵一笑。自己还真是喜欢瞎操心啊!
他此时突然想起了两句诗:“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洲。”这两句诗在历史上很有名,也是受到的评价一直很尖锐的。
宋君鸿直到此刻才终于有点恍然体悟的感觉。大概也只有身处这临安京华之中的人,才能体会这里是何等的繁华舒适,惹人流连吧?罢、罢、罢,且回去再和诸好友们举杯一醉吧!
晃晃悠悠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了刘羽的院子,宋君鸿把马缰绳直接扔给一名迎出来的小厮,直接抬步就进了堂屋。
堂屋里,方邵正抱着一个猪蹄子大啃不已。
“当心油别滴到你的新袍子上!”宋君鸿笑着叮嘱了一句,环顾了一下:“咦,玉池呢?”
一直借着宿醉贪睡的几个人基本都在,独独缺了王玉田一人。
“一个时辰前,他老父着人来把他接回去了。”柳丛楠答了一声,刚举起个酒壶想给自己添酒,突然又接着说道:“哦,对了,他还留话让问你今晚回不回去呢?”
宋君鸿来京之后,一直借宿在王府之上。他略一沉忖,便说道:“嗯,那我还是回去吧。”
“干脆今晚再在这留一宿吧,咱们几个人再好好述述。”刘羽正好进屋,听到宋君鸿这话声就赶紧说道,过来把着宋君鸿不让走。
“咱们兄弟聚聚倒是无所谓,可是会苦了嫂夫人喽。”宋君鸿冲他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他们六个人但凡聚在一起,便没个老实的时侯,可不是大晚上的再纯粹喝两杯酒那么简单。
露香作为女主人,那是又得忙前忙后的侍侯着这几位混世魔王,又得在旁边为夫君操心加担心。
何况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刘羽的父母来了!她需要在他们面前好好尽到一份儿媳的责任。
宋君鸿瞅着刚从刘父刘母屋中端着脸盆出来连汗都没来得及擦一把的露香一转身,又从厨房盛了两碗浓汤端了进去。
其实这些事并非是刘羽新请的下人不能做,而是露香坚持着要自己做的。这份执著,从刘父刘母进京的那天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今天仍然没有什么改变。
宋君鸿叹息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嫂夫人心里是很记恨你父母的。”
“她的确是。”刘羽轻声地接口答了一句。
“那......为什么?”宋君鸿吃惊地问道。
刘羽微低垂了下目光,盯着饭桌上的酒菜不说话。
宋君鸿立刻明白了,露香能放下心中的仇恨,这一切都是为了刘羽。
本来,当年露香的姐姐雪香自缢于刘府的门外时,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雪香骨子里过于孤傲,又接受不了从苦海之中脱离并找到托负终身的心上人的巨大幸福中直接再次落入镜花水月一声空的失望,在各种正负强烈感情的刺激下一时想不开才走了绝路。但要说冷面虚荣的刘父没有负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也因了这一事件,刘家两父子闹了个断绝关系,离家分居。
事情发展到了那一地步时,绝对是当事诸人们都人人懊恼,没有一个人能脸上有光彩的。
本来在岳麓书院时,刘羽是出了名的“行为不端”学员之一,再加上那里也是池浅风小,这个事情对刘羽的影响还不算大。
可现在不同了,刘羽已经出仕当官了。对于历朝历代的官员来说,名望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无形加分项。名望高的官员,总是比别的官员更易升迁一些。而名望低、尤其是那些私德有亏的官员,却往往会沦为人们的笑柄,甚至连下面的吏员们都不会尊重他。
更何况,刘羽现在还是饱受皇帝赏识的“青年俊杰”,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时刻盯着他看哩,眼红之中也一定会有不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