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柔正在气头上,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这么放他走,于是三两步上前把他拦住,满腹悲愤一股脑儿泄出来:“枉我如此爱你,你却可以视而不见一句兄妹无情了断!淡云步!你到底有没有心?那个丑八怪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为了她,你居然还会生气?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于她的质问,淡云步突然感到心里茫然一片,连自己都不明所以,又如何向她解释? 沉默良久,他淡淡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无话可说。” 斩柔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离去,“对不起”三个字突然令任何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从开始到现在,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自取其辱罢了…… 回到卧房时,已临近晌午,淡云步意外地现床上的丑丫头不见了,他心一紧,匆忙跑了出去。 殊不知就在方才,一道幽光化作青绿色的倩影出现在月痕面前,一番交谈后,两道身影竟然齐齐消失了踪迹。 眨眼的功夫居然来到一个华丽到几乎可蓖美皇宫的寝室,月痕张着嘴巴半天没合拢。 灵姬旋身一闪,妖娆的姿态风情万种,看着她的傻样,不禁掩唇娇笑:“瞧瞧!瞧瞧!一看你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月痕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嘟囔:“丫头就丫头,我本来就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嘛!” “哟!还跟jiejie生气呢?”媚眼笑弯弯,灵姬忍俊不禁,袅袅婷婷走到她身边,一副媚骨生香的娇柔之态直教人浑身酥软。 月痕差点狂喷鼻血:“哪……哪有……” “好了好了!”灵姬说罢,亲昵地将她拉到床边,摸着她受伤的左臂,悲哀地娇叹一声,“哎呀呀!你看你伤的,连我都要忍不住心疼了。” 月痕倒是不以为然,比起能够让自己变得美丽动人,这点伤她压根儿没放在眼里,尤其刚刚又被一个女人无端讥讽,更坚定了她想变美的决心,如今灵姬主动找到她,此时不说又待何时? “我没事。不过灵姬jiejie,这回你一定要帮我!” “我知道!”灵姬状似胸有成竹,满脸戏谑,“你这丫头一点小心思还瞒得过我的法眼?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倾国倾城,貌若天仙!” 月痕一听,急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不……不用那么夸张的!只要把我这块丑疤弄掉就行了!只要不丑!那个……意思意思!” 灵姬一甩袖,柔魅娇嗔:“哎哟!什么意思意思啊?你以为弄掉一块疤那么容易啊?不但要消耗我的三成法力,而且奇痛难忍!唉!美丽……终归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月痕愕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脸视死如归道:“我不怕!再痛我也能忍!灵姬jiejie,拜托了!” “那好!”灵姬起身,也不再和她说笑,一本正经道,“你把眼睛闭上,一会儿不管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 “嗯!”月痕点头,正襟危坐,缓缓闭上双眼。 然而这个过程,远比她想象中还要痛苦,就好比有成千上万只毒虫从肌肤钻入骨rou,源源不断地游向四肢百骇,啃咬,吞噬…… 半晌,当剧痛逐渐消失,她的气力也开始渐渐消散,直至晕厥,便再无任何知觉。 苏醒时,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双眸有些微的干涩,她下意识地眨了眨,如暗夜隐匿的星辰突然绽放光亮。 一直坐在床畔的灵姬眼看她醒了,立刻展露妖艳的笑容,目光中流露着自信满满:“哟!丫头,可是醒了!” 月痕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片刻便意识到什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灵姬连忙伸手按住她肩膀,得意魅笑:“莫急莫急!不就是想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吗?”她右手一伸,掌心处凭空多了一把铜镜,随即递送过去。 月痕忍着左臂的钻疼,无意间往镜面一瞥,身子陡然一震,不由得惊呆住…… 天边,霞光绚烂,几只白鹤幽幽飞掠。 重峦叠嶂间,烟波浩渺,远远传来飞禽走兽的嘶鸣长啸。 傍晚的瑶泽山竟有种高蹈世外的宁静致远,令她激荡的内心瞬间平和如明镜,雪袂挥洒,掠过芳草,游曳花丛,馥郁清香飘散扑鼻,残留袖间,引来周围彩蝶翩跹起舞。 她蹲下身,好奇地看着这些大自然的精灵,看着她们停留在指间,梢,感受着她们流连忘返的迷恋,仿佛在向她静静诉说着久远的故事,一瞬间令她忘却了身体的疼痛,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消片刻,沉迷在美景中的月痕忽闻一边传来动静,蹑手蹑脚走近一看,竟是一群身着统一劲装,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这些男人的正前方立着一名相对健壮且威严的男子,只见他负手而立,严肃地吩咐下去:“庄主有令,即刻搜罗附近山峦,务必在明天天亮之前将那名叫月痕的丫头找到!” 躲在树后的月痕一听,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暗叹:哇!太夸张了吧?连苦无山庄武使都出动了?我……我有那么重要吗? 来不及多想,那厢又突然冒出个陌生男人,看上去虽着装简洁,但一出现众人立马俯施礼,可见地位非同一般。 月痕正猜测他是不是无情庄主时,只听他冷言冷语对着众武使说道:“一半人前去寻找即可,一个出走的丑丫头而已,无需大肆张扬!” “可是总管,庄主他……”黑骑有些为难,却不知如何反驳,一时低头静立在旁。 独孤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爷不过是给淡云步面子,苦无山庄向来不欢迎外人!” 众人一听,齐声应道:“是!” 可恶!月痕躲在树后扼腕,咬牙切齿地想:阳奉阴违的家伙!竟然说我只是个出走的丑丫头?外人就外人,谁稀罕做你内人啊? 她摸摸自己的脸,光洁如玉,哪里还有那块丑陋的疤痕?要不是急着去找师叔,她还真想现个身耀武扬威一番,不过算了,这么多男人,搞不好自己要吃亏,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脸上的疤虽然没了,可这倒霉的运气还是如影随形,这不,一失足,不想现身也由不得她了! 听到声音,独孤目光敏锐一扫,迅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肩膀,冷喝:“什么人?” 这一猝不及防的拉扯又不小心连累到受伤的左臂,月痕痛的龇牙咧嘴,连连叫嚷:“你干嘛啊?放开我!来人啊救命啊!大人欺负小孩啊!” 独孤被她这么一叫,脸顿时绯红,连忙松了手,垂眸看她时,蓦然呆住。 突兀呈现的容颜,绝美的令百花羞残,令天地失色,却只是令他感到迷茫,然而这迷茫的神色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转变成不敢置信的惊愕,他呆呆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久别多年十分重要的人,一时间令月痕百思不得其解。 再看他身后赶来的数名武使,纷纷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着她,那神情分明昭示着自己早被他们熟识。 这……这怎么可能呢? 然而,更让她匪夷所思的事情还在后头。 当月痕看到墙上挂着的图像时,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那是一张水墨美人图,没有背景,更没有画师的题字印章,简单的勾勒,单调的色彩,却把画中女子描绘的宛如世外飞仙,清婉脱俗,又不失妩媚端雅。那一袭白衣梅影绰渺,淡然凝眸间,绝世容姿惊为天人。 月痕看着这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图像,心中惊惶不已,回头望着桌旁独自默默饮酒的中年男子,鼻子一酸,忍不住问道:“她……她是谁?” 独孤黯然垂眸,轻轻回了一句:“她是我的妻子。” 闻言,月痕似早已料到什么,悲伤地落下一滴泪,踉跄地走到他面前,激动的热泪盈眶,语无伦次:“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和她长的一模一样?难道她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我的……爹!?” 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独孤愣是被酒水呛了一口,抬头惊慌失措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解释,端着酒杯的手被她紧紧握住。 “爹!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月痕激奋不已,攥着他的手死活不放,“那我娘呢?我娘在哪儿?为什么只有一幅画?她人呢?她去哪里了?” 独孤被她煞有介事的举动惊的一愣一愣,若非她有着一张类似蝶媚的容颜,岂能由着她如此放肆?不过话说回来,看这丫头傻里傻气的,丝毫没有蝶媚当年的风采,莫非只是恰巧长的相似? 一番思量,独孤失笑地摇摇头,挣开她的手,慢条斯理起身,口吻一惯的漠然:“我不是你爹,她也不是你娘。” 一盆冷水就这么兜头淋下,月痕打了个寒战,不能接受:“什么?你不是……那为什么……”她回头指着墙上的画像,错愕无语。 独孤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冰冷的酷眸在触及到画中美人时,无端地柔了下来,轻缓的声音娓娓道来:“我一直都相信前世今生。我相信,即便她已经不在人世,但还是会转世为人,所以我一直在等,等她出现,等她归来……呵,看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臆想,哪有什么轮回转世?自欺欺人罢了。” 月痕听着他话,似懂非懂,但仍然不死心:“你真的不是我爹?那为什么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还让我看娘的画像?” “她不是你娘!”独孤冷声打断,伸手直指门外,“抱歉,误会一场,姑娘请回吧。” 方才还激动得像见了亲人一样,这会儿又要撵她走了?真是荒唐又可笑! 第一次被人搞的这么莫名其妙,月痕说什么也要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 月痕显然已经成了独孤眼里的这尊神。 看着她昂着下巴一副傲然不屈的样子,独孤又好气又好笑,恍惚忆起初见时那个江湖人称“女飞侠秋姑子”的她,疾恶如仇,到处惩恶扬善,劫富济贫,深受百姓拥戴,更在危难之时解救他于水深火热。 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以至于到最后,明明已经拥有了她,却依然不敢亵渎…… 月痕见他呆,伸手刻意在他眼前挥了挥,酝酿了一番后终于改口:“那个……大叔,你真不是我爹?” 独孤脸色一阵白,欲言又止。 “唉!算了算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搞不好我只是和你妻子长的相像而已!”得出这个结论后,月痕略感遗憾地长叹了一声,眼看门外夜幕降临,她抓了抓头,笑呵呵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找我师叔!就……先走了。” 看着她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独孤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的感觉却复杂极了。 就算她是蝶媚的转世,那又如何?纵然她们有着相似的容颜,她也不可能再变回前世的她。可无论她是不是,他都不可能再对她的事情以路人的身份袖手旁观,他要保护她。 一路暗中尾随,独孤现,这个丫头不但傻里傻气,更是一个十足的路盲,看着她七拐八弯,绕来绕去,最后竟然误入戏子 的住处,他一急,正想拦住她,谁料一个不留神,竟然给跟丢了。 独孤本有些焦急,不过转念一想,也罢,那丫头一张脸已经够的上苦无山庄的通行证了,就怕戏爷一会儿要给吓得不轻,他思前想后,不禁失笑,大跨步走了进去。 月痕走在长廊里,随着路程越来越远,她的脚步开始下意识地放慢,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东张西望,感到欲哭无泪。 都怪自己逞强,灵姬明明说要送她回来,她非要自己走,还幻想着半路上能遇见淡云步,好给他个惊喜。这下好了,一迷路迷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