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慢慢的小了,似乎这暴雨的来临正是为了宣泄麻衣女人的感情。 此时的她柔弱得如同街头忍饥挨饿的流浪狗,披头散满身泥水。
我也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会对我如此怨恨,我对她的遭遇深感同情,虽然我就是罪魁祸。行尸起轿本就是为保全完好尸身好归乡入土,但眼前的年轻尸体已经凌乱得堪比几十年前日军扫荡后的遗迹。
表哥蹲在我的身边,老杨一个人从面包车上将镇尸棺扛了过来,准备将收拾得有几分模样的尸体再次放入其中。
等等!一个娇小的黑影制止了他的动作。你们到周围走马,我在给它下一次霜!猫仙儿的话我有些不懂,但我看到麻衣女人灰暗的眼神再次绽放光明。
三年后的我自然知晓,走马指的是禁戒,下霜是猫仙儿处理尸体。
老杨沉默的走向了面包车,麻衣女人朝着山坡帐篷走去。表哥依旧蹲在我身旁,老杨回头唤了它一声也无动于衷。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品种,体形巨大威猛,耳朵高耸直立,满身黄毛如同皇者,但此刻它好像更愿意跟着我。
走吧,表哥!我轻声的唤着,追着老杨的身影走去。
它在后面小跑尾随,粗大的脚掌在水流冲击后的淤泥上留下一串串梅花印记。
老杨坐在面包车上,表哥坐在他身旁。
“百花”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老杨的眉头皱起,脸色变得很不自然,如同吃了死苍蝇一样的丑陋。他摇摇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在那尸体馅儿上闻到了花蜜的味道,那女人说是百花。我说着,看着他的神情变化,但他的脸色依旧如初。
后来我无数次的回忆那个夜晚,要是他那次放开身心的将百花所有的传说都告诉我,或许在那次变故中他不会这么轻易的上轿。
两人一狗安静的坐着,天地恢复了该有的宁静。沉默,但没有丝毫的不适和尴尬,或许这才是相识相知的人该有的境界。
远处再次传来一声猫叫,从喵的一声中我深深听出了一种疲惫。
老杨带着我回到年轻尸体旁,我对眼前景象震撼得难以形容。那丑陋而狰狞的尸体变了,脸上所有的豁口被缝合起来,而裸露在外的颧骨也被用某种东西遮蔽。虽然没有原来的那么祥和与唯美,至少看起来舒服很多。
猫仙儿身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麻衣女人。她俯身摸着尸体的脸,眼泪一个一个的滚落在它身上。
老杨和我谁也没有打扰她,直到她起身走向帐篷,语气恢复了高傲的冷漠说:收了吧!
老杨才朝我示意一个眼神将尸体抬进棺材里。我抬着的是脚,入手依旧冰凉刺骨,但充满了皮肉的柔软和弹性,那僵硬的触感丝毫不见。
我和老杨抬着棺材走向面包车,尸体装入镇尸棺的瞬间我感觉它的手动了一下。
它为什么变软了?我低声问道。
老杨将眼神投向了远处那巨大的黑色阴影,叹了口气说道:这叫活尸。用秘法将人魄定在了尸体内,如同活人做梦无知无觉。之前起馅儿时就化作了僵尸,肢体僵硬而对外界有所感应,但处于无尽梦魇之中。方才你把它的脸咬成那副样子,它其实并不只是毁容毁尸,其次是有痛感的,如同用硫酸将脸皮生生剥下一样。
老杨的话很轻,甚至比夜风还要柔和。但我的心中却瞬间变得沉重,那麻衣女人同它是什么关系?
她对整个世界都冷漠,唯独对他柔情似水,可他只能躺在棺材里接受无尽的梦靥。
脚步在红泥上留下月牙形痕迹,我感觉自己的手在微微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