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两夫妻上衙门的上衙门,去军营的去军营,李长明夫妻带着儿女在家张罗年事。
京城的老百姓也不知怎么了,寒冬腊月天,屋顶和墙角背阴处还残留着未化净的积雪,冷风刮在脸上,像被荆棘扫过般生疼,可他们根本不在意,个个喜笑颜开,张嘴喷云吐雾。
无论是酒楼客栈或者茶肆,或者大小商铺,都人声鼎沸、群情火热:有抢年货的,议论新城房子拍卖的,议论来年大比的,议论皇上选妃的,议论白虎公妹子和安皇亲事的,打听过年京城有什么好玩乐的……
冷硬的街面上,也是人潮汹涌。
白虎公府所在的清华街,香满楼酒家,一群书生正聚在雅间内饮酒说笑,南瓜和山芋都在里面,大苞谷也在。
原来是他们同窗聚会。
乡试后,学子们来不及归家,都留在京城用功,等来年二月的会试。大年下的,南瓜怕好友思乡,时不时约他们出来吃酒,聊表关切之意。
一个书生指着南瓜对山芋笑道:“张艮兄,令弟中举,本是意料中的事;可是兄弟你中举,就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山芋呵呵笑道:“我自己也觉得意外。”
马上有人打趣道:“这么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众人轰笑。
张家兄弟也不生气,跟着笑。
笑毕,南瓜向众人解释道:“家父仔细分析了二哥的答卷,说二哥文章做的好。——非是文采非凡,而是内容颇有见地。是关于农耕农储的,虽比不得治国良策,却于南方农事大有益处。正好入了礼部侍郎房大人的青眼……”
众人都恍然:如今朝廷极重视农耕,这也难怪了。
一书生感叹不已。
山芋笑道:“冯兄别叹了。我也就这样了。明年会试,那可是一点都含糊不得。我就算能在地里种出金子来,也别想中进士。”
冯书生听后,睁大眼睛道:“张兄果然能在地里种出金子来,皇上定会点你做头名状元。”
众人愣了会。轰然大笑,拍桌不止。
山芋也笑道:“这话说的……我就是打个比方嘛……”
笑声中,忽一人问道:“怎么郑昱还没来?这酒楼就挨着白虎公府,他还迟了。等来了,定要罚他三杯。”
靠门的一个书生便起身,掀开门帘往外张望。
“哎呀郑昱兄,怎么才来?就等你了。”
冷风过处,身披蓝缎毛披风的青莲走了进来,俊面被冷风吹得泛红。越发风采不凡。
众人忙起身拉他就坐。
大苞谷叫道:“青莲哥哥,是不是大舅舅不放你出来?”
青莲摇头,简短解释道:“有点事耽搁了。”
等他除了披风坐下,冯书生才道:“郑兄往北边走了一趟,越发高深莫测了。嗳,那个安国的小郡主,她……”
一言未了,就听外面有个女儿声叫道:“郑昱。你给我出来!”
众书生眼睛一亮,互相看看。又一齐笑看青莲。
青莲眉头就皱起来了,低头吃菜,也不理外面叫喊。
“郑昱,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哼,忘恩负义的家伙,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在草原上了。敢不理我!”
外面一阵嘈杂,好像是小二和张家随从拦阻那姑娘。
冯书生忙对青莲道:“郑兄,果真如此,那就是你的不是了。怎好怠慢佳人呢?”
众人纷纷点头,戏谑之色溢于言表。
青莲抬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正要说话,外面人破开阻隔,掀开门帘冲进来了——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圆脸大眼睛,戴着雪白毛茸茸的帽子,贴近额头中央露出三颗血红宝石;穿一身劲装,腰带、胸前均镶珠嵌玉,光华灿烂,耀得人眼花;外罩一件绚烂的彩羽大氅,整个人野性奔放!
这便是乌云其其格,巴音亲王的小女儿。
她本随安国使团住在驿馆,可她哪里待得住。
使团里大多是男人,她姐姐图兰又进宫去了,她成了没人管的野马,整天找青莲麻烦,就跟高雁赖住小苞谷一样。
“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
乌云其其格一见青莲,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青莲板脸道:“我没救过你?我要不救你,死十次你都不够!”
乌云其其格昂着头,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救我是应该的。你抓我是为了要挟安皇和我父王,要是我死了,你抗一具死尸回大靖有什么用?我就不同了,我救你那才是真心救人。你得报恩!”
众书生听了都笑:原来是历经生死的患难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