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快的,她又松弛下来,侧脸上是那种听之任之无所畏惧的神情。
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已经被他捏碎在掌心,随手一扬,齑粉般洒落在风里,不见踪迹。
最糟不过再来一次罢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百次千次,她慢慢就会习惯,忍无可忍的时候,大不了玉石俱焚。
是的,她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要死也要拉他一块儿,凭什么做错事的人还可以逍遥快活,她却被命运枷角劈杀?
她睁开眼看向段轻鸿,不再是昨夜那样空洞无助的眼神,却也没有一丝温度,“我想回去。”
果然一来就是难题,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将来的打算,就听她继续道,“……回岛上去,我不想待在这里,一分钟也不想!”
她还是那么坚定,段轻鸿有些意外,握住她的手,“你喜欢那里?”
苏苡没有挣扎,任他拉着,不点头也不摇头,“我不想待在这里。”
这房子是噩梦之源,只要不是这儿,是哪儿又有什么所谓?
接下来相当长的日子,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
段轻鸿连用强这样的手段都用上,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好,我立刻安排小艇回岛上去,很快,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你能走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可以先去医院看看。”
他记得她的娇小消魂,初次承纳他天赋异禀的小兄弟,又是那样挣扎撕扯的状态,没有缱绻悠长的前奏就直奔乐曲主调,有可能弄伤了,好大一块血迹,触目惊心,看得他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清醒第一件事就是去为她买药,回来时她也醒了,一个人躲在浴室痛哭。
他站在浴室门口好久,手中药盒都捏到变形,直到哭声渐渐收敛,磨砂玻璃上单薄的影子缓慢抬手穿好浴袍,他才转身离开。
不是不怕的,谁的内心深处都有极端一面,看遇上什么人什么事,怎样激发出来。
他靠在门外墙壁上,喘气都不敢大声,小心听屋内动静,生怕昨天那点孤勇催生出他承受不了的悲剧。
还好,苏苡还能走,从窗台上下来,骨骼咔咔作响,被拆分的零件依附游荡归来的三魂七魄重新排列组合。
段轻鸿放开了她的手,她下意识就在浴袍上擦了又擦,像是碰到什么肮脏的东西。
他想起小时候吃到坏掉的西梅,酸中带苦,五味杂陈,胸腔里腾起火焰,却不知是恼她还是恼自己。
她走路的姿势那样别扭,每一步都挪动艰难,比重伤患者还不如,光是在一旁看着都难受。
段轻鸿打横抱起她,她挣扎起来,腿脚乱踢,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全都砸在他胸口。
昨天发泄不了的怒与恨,这会儿如数奉还。
段轻鸿抿紧唇,不管她怎么打,就是不肯放手。他是容忍不了自己的女人怕他的,哪怕真的是他伤害她在先。
苏苡的力气很快就用光了,她一觉醒来撑到现在,早就是在透支意志和体能,眼泪滑落眼尾,哭不出声,手还在尽全力去打去砸,但都撼动不了他。
他抱她上船,坐定之后才为她擦掉半干的泪痕,蹙着眉头低声问,“你不累么?休息一会儿,恢复了体力,才好继续跟我对抗。”
爱一个人全凭自然流露的心意,恨才需要大力气,恨上一生,筋疲力竭,却也刻骨铭心。
不能爱就先恨,只要最终的目的是他想要的那一种,他不在乎道路曲折。
岛上一切如常,就像她这趟出走只是无关痛痒的一首小插曲,段轻鸿抱她回来不过是恋人之间羡慕不来的小小情趣。
唯独不见可雅一家。
“可雅呢?还有他堂哥,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段轻鸿端水来帮她洗手,又拢起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用手帕随意扎起来,精精神神的,还是她原本的漂亮模样。
“你乖乖的,我不会为难他们,但是总得给点苦头吃。”
苏苡呼吸急促起来,“你……可雅还怀着宝宝!”
她想说你还是不是人,可这时激怒她,对可雅他们没有好处。
段轻鸿云淡风轻擦干手上的水珠,“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