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用力把筷子拍在桌上,恶狠狠瞪钟唯唯。 钟唯唯却知道他一定会交代下去,嬉皮笑脸行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重华虽然不高兴,却还是给她准备了车。 只是车上放着一个大箱子,青影带着又又坐在里面,冲她微笑:“箱子里的东西是陛下赐给何公子的。” 又又抱住她的胳膊:“阿爹说,让我陪着您一起去,拜见一下小舅舅和师伯。” 她忍!钟唯唯抽了抽眉脚,把箱子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银珠玉,晃得她眼睛花,就又使劲盖上。 重华这是要做什么?用金钱来收买大师兄吗?大师兄怎么可能要他的。 算了,他既然都准备好了,她就带过去。 小院子里,钟袤坐在葡萄架下读书,何蓑衣坐在一旁给他解读释疑,两个人都很投入,就连有人进来也没发现。 又又自来熟地跑过去,往钟袤怀里挤,大声喊他:“小舅舅,小舅舅!” “皇长子来了。”钟袤放下书,搂住又又,朝钟唯唯欢喜地笑:“阿姐!” 何蓑衣站起来,欣喜地朝钟唯唯微笑:“阿唯来了。” 钟唯唯十分愧疚:“大师兄的伤好些了吗?我昨天不知道你伤得那么重……” 何蓑衣摇头:“没事,我其实已经快要好了。” 阿爹和唯姨就是为了这个人吵架的?又又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何蓑衣问道:“你就是何蓑衣?” 钟唯唯沉了脸:“又又,不得无礼!” “小孩子不懂事。”何蓑衣笑着摸摸又又的头,摊开两只手给又又看:“殿下看着啊,草民现在两只手是空的。” 又又好奇地盯着他看,只见何蓑衣的手上下翻飞,来回变幻了几个手势之后停下来,左手盖在右手上,微笑着道:“殿下猜猜,里面是什么?” 又又摇头:“不知道。” 一声清脆的鸟鸣在何蓑衣掌中响了起来,又又双眼放光:“啊,啊,是小鸟,是百灵鸟的叫声,我听见了!” 何蓑衣把手掌松开一条缝,递过去给他看。 又又扒在何蓑衣的手上,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儿,高兴地大声和钟唯唯报告:“唯姨!唯姨!真的是百灵鸟!” “殿下若是喜欢,就送给殿下吧。”何蓑衣吩咐夏栀:“去拿个鸟笼子来。” 大师兄就是爱搞这一套,他大约是猜到今天她会带着又又来,特意准备的吧。 钟唯唯笑道:“殿下应该怎么办?” 又又看看鸟笼子里欢快跳动的百灵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声喊道:“何先生好,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孩子,钟唯唯之前曾让他称呼何蓑衣“师伯”,他当时答应得好好儿,现在又不肯了,心里还是向着重华呢。 她无意勉强又又,打发青影带又又去一旁玩耍,在石桌旁坐下来,郑重地道:“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们说。” “你说。”何蓑衣收了笑容,先递一杯水给她,水温不冷不热,刚好合适。 钟唯唯斟词酌句,务必让话说得既明白又不伤人:“你们来了我很高兴,但是京里的局势现在很复杂。” 钟袤连忙表态:“我们知道啊,所以我们才来的,以后有我们在,我们会帮你。” 钟唯唯看着钟袤期待的样子,简直不忍心了,但是话还要说出来:“你们帮不了我。” 钟袤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窘迫得脸都红了,难过地道:“阿姐,我,我知道自己很没有用,总是拖你后腿,但是我会很努力的,昨天的事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钟唯唯看向何蓑衣,何蓑衣善解人意:“你们姐弟俩谈,我到那边去陪客人。” 他大步朝又又走去,纵然青影很是警惕,但也架不住他幽默风趣,会逗小孩子,很快就和又又说到了一起。 钟唯唯递块帕子给钟袤,严厉地道:“把眼泪擦干净。你记住,你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六岁。” 钟袤拼命忍住眼泪,哽咽着道:“我记住了。” 因为从小病弱的缘故,他的骨架要比同龄的男孩子显得更纤细,手上脸上也没什么rou,看着全是骨头。 钟唯唯看得揪心,温柔地给他擦泪:“不要哭了,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但是你帮不了我。” 她压低声音,轻声说道:“一直不让你进京,是因为你和阿爹长得有七八分相像,所以你留下来,只会让我们俩都陷入到危险之中……” 所以就连他的长相都会拖累人吗?钟袤吃了一惊,仓惶地道:“我,我立刻收拾东西离开。” “不急,你昨天进宫的事,瞒不过别人,若是我没有猜错,今天一早已经有好几拨人过来打探了吧?” 钟唯唯看到钟袤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你若是突然离开,反倒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正好大师兄伤口未愈,等他养好病,我再安排你们走。” 钟袤低着头,拼命忍住才没有流出眼泪来。 钟唯唯叹口气,轻拍着他的背脊:“再给我一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站在人群面前。去洗把脸,接待一下皇长子,我有事要和大师兄说。” 钟袤去了屋里,好半天才出来,虽然眼睛通红,但好歹能挤出几分笑来:“阿姐,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为了证明他长大了,也能为钟唯唯分忧,他快步走过去,亮出手里的陀螺和鞭子,对又又说道:“我教你抽陀螺吧。” 又又很开心,立刻放开了何蓑衣,追着钟袤跑:“小舅你好厉害,小舅你教我……” 何蓑衣走到钟唯唯面前坐下来,平静地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咱们兄妹俩,不用拐弯抹角。” 钟唯唯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大师兄已经帮她照看了钟袤很多年,他千里迢迢送钟袤进京,还为钟袤受了伤,又被重华敌视为难,她原本应该好好招待他才对,现在她却要让他伤好就立刻带着钟袤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