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猜得到,这个小宦官一定是往吕家传信的,也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很急躁,很容易引起人注意。 但是她等不得了,她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越来越差,三伏的天儿,竟然会觉得冷。 趴在重华怀里是因为想多粘粘他,也是因为她真的一点都不热。 坐得久了,甚至会头晕,有时候坐着坐着,就会眼前发黑。 这些都是从前不曾有过的迹象,却是先帝亡故之前半年的症状。 大概真的和宋申义说的一样,今年冬天,她就会发病,缠绵病榻了吧。 小棠见钟唯唯站在那里发怔,轻轻推了她一下:“还去长阳宫吗?” 钟唯唯道:“去呀,怎么不去?” 只有让吕纯感受到压力,吕纯才会投鼠忌器,尽力为她办事。所以哪怕就是去找惠嫔喝杯茶,也要去。 胡紫芝见钟唯唯来了,连忙给她斟茶:“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钟唯唯笑道:“下官今天是来教惠嫔娘娘一道菜的。” 胡紫芝讶异极了:“什么菜?” 钟唯唯道:“烤麻雀啊。” 这是重华最爱吃的东西,而且最爱吃她做出来的那个味道。 以后如果她不在了,由胡紫芝来照顾陪伴重华,至少可以用这么一道充满了回忆的特殊菜品来引起重华的注意。 胡紫芝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奥秘,但是很听钟唯唯的话,笑眯眯让人去准备,再请钟唯唯教她。 麻雀很快烤好,钟唯唯问胡紫芝:“娘娘这里有果子酒么?” “有的,有的。”胡紫芝火速叫女官送来,开了封,和钟唯唯对饮,品尝麻雀。 钟唯唯和她品酒吃rou,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重华的一些性情喜好。 胡紫芝很聪明,一直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并不追问,也没有表现得太过好奇。 钟唯唯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进了长阳宫。 来的是韦太后身边的女官芳晴。 芳晴先含笑打量了一番屋里,着重观察的是宫人刚收拾好的饭桌,再和胡紫芝行礼:“太后娘娘有点事,要请惠嫔娘娘过去问一问。” 胡紫芝皱起了眉头。 韦太后自来高高在上,用鼻孔眼来看她们这些异姓宫妃,今天突然召见自己,多半是和钟唯唯有关。 芳晴见胡紫芝不表态,板着脸催促道:“惠嫔娘娘?” 胡紫芝无奈,只好跟着芳晴去了万安宫。 韦太后这些日子颇为焦躁,她让人去调查钟唯唯姐弟俩的真实身份,居然查不到。 这姐弟俩就像是从石头缝里突然钻出来的一样,居然找不到任何踪迹可言。 想从钟唯唯的弟弟钟袤那里下手吧,那孩子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不见客。 想硬下手呢,重华派了十三卫的人在暗里护着,下不得手。 有一次韦氏的精锐好不容易突破十三卫的人,闯进去了,却被钟袤那个大师兄三两下就打得落水流花,狼狈逃窜。 再叫钟欣然母女俩来问,基本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真是气死她了! 原本想着可以借葛湘君之死弄点动静,没想到钟唯唯这个jian猾的女人,居然转瞬之间就哄得吕氏和勋贵帮着她说话,一点好没讨到。 钟唯唯越来越厉害,必须做点什么才行,不然哪怕就是个生不出孩子的短命鬼,找起麻烦来也够烦心的。 听说胡紫芝来了,冷笑一声,并不搭理,任由胡紫芝跪下请安磕头,她自做她的事。 一个时辰后,胡紫芝的双腿已经跪到麻木没有了知觉,韦太后仍然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 她却只是低垂了眼,毕恭毕敬,一点不服的样子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稍微表示出一点不服,韦太后立刻就能让人掌她的嘴。 她不比钟唯唯有陛下护着,也不比吕纯身后有吕氏,打了就打了,家里的老父亲还得说,谢谢太后娘娘替他教导女儿。 “娘娘,天要黑了。”妙琳适时递了句话给韦太后:“惠嫔还等着您问话呢。” 韦太后这才假装突然想起来:“哟,你们也不提醒我一下。” 和蔼可亲地问胡紫芝:“好孩子,跪得双腿麻木了吧?” 胡紫芝跪伏在地:“太后娘娘垂怜。” 韦太后微微冷笑:“怎么不见钟唯唯来救你?” 果然是冲着钟唯唯来的。 胡紫芝一阵紧张,低声说道:“妾愚钝,不明白这事儿和钟彤史有什么关系。” “你好大胆子!” 韦太后勃然发作,猛地一拍桌子,如愿以偿地看到,胡紫芝被吓了一跳,这才冷冰冰地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胡紫芝轻声道:“还请太后娘娘明示,妾做错了什么事?若是妾真的做错了,请娘娘一定按着国法宫规处置,妾绝不抵赖。” 韦太后此刻是真的怒了,她第一次正视胡紫芝。 这个陈留侯府的嫡长女长相只能算中上,平时看着不言不语的,让做什么事也是循规蹈矩。 从不多事不生事,没想到居然胆子这样大,竟敢顶撞她! 皇帝陛下那么好投靠吗?今天她就杀鸡儆猴了! 韦太后想到陈留侯府近来的一些举动,冷冷地笑了起来: “惠嫔不敬本宫,犯口舌,玩忽职守,导致典籍葛湘君坠楼而死,掌嘴二十,禁足半年,罚俸一年。” 胡紫芝脸色苍白,害怕地颤抖起来。 “太后娘娘息怒,惠嫔大概是吓傻了呢。” 妙琳低声劝胡紫芝:“娘娘是聪明人,何必非得和太后过不去?只要您老老实实说出,钟唯唯找您做什么,太后一准不和您计较。” 爹爹曾经教导过她,做人不可能两面讨好,不然就会全都得罪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陛下,那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 好歹陛下有信用还护短,太后娘娘却是出名的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 胡紫芝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请太后恕罪,妾身不知自己何罪。” 韦太后冷笑起来:“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宫今日才知陈留侯有个硬骨头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