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画了一株奇怪的植物,一旁写了“鱼麦羊”三个字。 重华皱起眉头:“这药名倒是奇怪得很。” 何蓑衣袖着手,微笑:“谁说不是呢?” 却听郑刚中惊呼:“陛下,您的手。” 重华的手,从接触药方的手指开始,正以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变红发肿,然后变紫、刺痛、麻痹…… 重华扔掉药方,怒道:“拿下!” 一声令下,郑刚中和十三卫群涌而上。 何蓑衣滴溜溜转一个圈,长袖挥舞,对着重华的方向搧了过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心,他有毒烟弹,别让他伤了陛下……” “呛啷”几声响,十几把明晃晃的刀剑同时向着何蓑衣刺去。 众人都知道他武功不弱,离重华又近,几乎都是全力以赴。 何蓑衣古怪地对着重华一笑,突然撤手,站立不动,任由那十多把刀剑对着他刺去。 “别让他死了……”这一声呼喊尚未从重华咽喉中喊出,何蓑衣的白色长袍已然开满了红花。 “吧嗒”一声脆响,钟唯唯手里的茶具跌落于地,碎成了碎片。 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蓑衣看着狂奔而来的钟唯唯,心满意足地一笑,仰面倒下。 真好,和他计算的一模一样,真得感谢慕夕帮了他的大忙。 不然想让十三卫的人和老成持重的郑刚中同时出手,还真是不容易呢。 阿唯,你向来视我为长兄,那么此刻你看到我被人杀死于你面前,你会怎么样呢? 你会为了我,和你心爱的二师兄翻脸么? 你会为了我,向你心爱的二师兄讨回公道么? “快救他啊。” 钟唯唯跪倒在何蓑衣面前,看到他身上的鲜血狂涌而出,急急忙忙去堵他身上的伤口,却怎么也堵不住。 重华沉默地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钟唯唯,心里有几分幽凉不是滋味儿。 他站着,看上去完好无损,身旁还有一大群人在保护他,拿着刀剑如狼似虎; 何蓑衣却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毫无反抗地被刺得全身是血,孤零零地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怎么看,都是他没有道理。 怎么看,都是他在欺负何蓑衣。 借着手中的权势,欺负何蓑衣,心狠手辣地想要何蓑衣的命。 人命关天,钟唯唯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可他总忍不住要想,她为什么只看到何蓑衣受伤倒地。 只关心何蓑衣的生死,就看不到是他先中了何蓑衣的暗算,就不关心他的生死呢? 若论算计人心,何蓑衣的确是高出他一大截,若论不要脸,何蓑衣的脸皮更是他的双倍那么厚。 然而这种时候,发怒是一定不能的,不然就真的是太蠢了。 因为,那正是何蓑衣想要看到的。 “快传太医。”想到钟唯唯大概不会信任杨适,重华又道:“把李药师也叫来。” 他伸出未中毒的那只手,去探何蓑衣的鼻息,安慰钟唯唯:“放心吧,他们并未下死手。” 钟唯唯心乱如麻,惊恐不安。 原本重华去而复返,大师兄也来了,俩人能坐下来好好说话,她是很高兴的。 可是精心准备好了茶具、茶叶和水,高高兴兴端出来,却刚好看到惊心动魄的一幕—— 重华在一旁站着,十多个人一起围攻大师兄,而大师兄,根本就连还手的意思都没有。 就那么硬生生地被他们刺中,然后倒在地上。 这么多的血,衣服全都被染红打湿了,一个人能有多少血?何况他前不久才受过那么重的伤。 心疼又着急,还很害怕。 可是因为之前的怀疑,她也担心自己误会,所以极力控制情绪。 不说话,不表态,为的是弄清真相以前,尽量不误伤到任何一个人。 重华沉默地用帕子堵住了何蓑衣流血最严重的伤口。 钟唯唯看到他的动作,心里总算是安稳踏实了些。 李药师最先赶来,忙着给何蓑衣止血缝合,边做边故意夸张:“尽力而为吧,唉,伤得这么重,真是造孽……” 重华心里就和油泼似的,有心想捏死李药师,却又知道弄死一个小小的李药师很容易,若是失去钟唯唯的心想再哄回来就很难了,索性不听不看。 杨适急匆匆赶来,郑刚中拉住杨适:“先给陛下看,陛下中毒了!”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钟唯唯听见。 钟唯唯急速回头,看向重华,哑着嗓子道:“你怎么了?” 重华觉得很委屈,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他怎么了,他拒绝回答钟唯唯的问题。 他低着头,垂着眼,背对钟唯唯,慢吞吞伸出那只中了毒的手。 郑刚中在一旁解释:“何爷拿了一张药方给陛下,药方上有毒……” 钟唯唯一阵凌乱,头晕眼花,急急忙忙抓住重华的袖子,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重华倔强地不给她看,这一刻,他恨不得杨适把他中的毒说得越严重越好,吓死钟唯唯,内疚死她! 可是杨适拉着他的手,小胡子一抖一抖的,一脸的纠结,迟迟不说话,不表态。 重华好生讨厌这个没眼色的太医,刚一瞪眼,就见杨适朝他使眼色,低头一瞧,气了个半死。 他的手虽然还痒还麻,但是那种紫红之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 “朕无大碍,先给大师兄包扎吧。” 他淡定地收回手,将手藏于袖中,淡定地道:“不过是大师兄的恶作剧罢了,你们这些蠢人却当了真。” 十三卫的人出手快,收手也快。 虽则面对弑君者杀无赦,但张翼向来知道何蓑衣和皇帝陛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见何蓑衣在做出误导众人的动作之后突然停手不反抗,钟唯唯也同时出现,立刻制止了其他人。 不然何蓑衣若是死了,他才真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重华想到这里,立刻给了张翼一个赞许的眼神。 郑刚中不放心:“陛下,微臣等人亲眼瞧见您的手……” 重华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啰嗦,朕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