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淡淡地道:“大师兄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 何蓑衣哂然一笑:“陛下也不必谢我,我并不知情。” 重华默然片刻,轻笑:“大师兄不让朕谢,是因为生怕朕追问背后隐藏的那些事情么? 比如说,这药方所用的纸是从哪里来的,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那味药 大师兄来之前,是否知道药方有没有问题等等。” 何蓑衣无辜而诚恳地道:“我真不知道。药方所用的纸张是在路边杂货铺里买来的,这药也是一个土郎中之前和我说的。 我也不确定它对阿唯的病究竟有没有用,只是想着,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便要试试才甘心。 不然,陛下把我和夏栀扣押起来刑讯?” 重华注视着何蓑衣,许久不说话。 何蓑衣淡然道:“陛下是想问,为何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您隐瞒这些药方,是吧? 其实没啥,您不是也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药方和药么?您也没有告诉我啊。” 重华冷笑:“我不告诉你,是正常的,我妻子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何蓑衣反驳:“是啊,你妻子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把我辛苦搜罗到的药方给你呢?对不对?” 若是从前,重华必然会被他的狡辩给气得哑口无言,而这一次,重华却笑了: “大师兄真是懂事,记好了,阿唯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之前朕说过,饶你三次,这是第一次,安心养伤吧。” 重华起身告辞,夏栀和李药师都紧张地围在床前,小声问何蓑衣:“总觉得他知道了点什么。” 十三卫不是吃素的,这样蹊跷的事情必然要查,加上上一次在九君山中的狙杀事件,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很大。 另外还有一个圣女宫,私底下一定派了很多人,布下天罗地网搜寻昆仑殿教众。 前狼后虎,还内讧,怎么看都很危险啊。 李药师皱着眉头,将手往下使劲一斩,表示若想安生,找个机会弄死重华就好了。 只要重华死了,钟唯唯便不可能再回皇宫。 以她的身份,必然会被很多人追杀,无处存身,只能依靠何蓑衣。 到时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何蓑衣冷冰冰地瞟了李药师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一个个都来替我做主了?” 李药师不服,夏栀悄悄拽了他的袖子一下,让他不要多嘴。 李药师和夏栀交换眼色,表示真是受不了某些人。 既然想要夺人所爱,就弄死那个人好了,像这样既不肯弄死那个人,又要黏黏糊糊的舍不得放弃,活该他受罪。 何蓑衣嫌他们烦,全都撵出去,二人嘀嘀咕咕地走出去,一个去晒药,一个去熬药。 何蓑衣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他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是没有想过弄死重华,可是…… 他愁苦地翻了半个身,脑袋一阵发晕,他不想一统江湖,也不想要做什么昆仑殿主一呼百应。 更不想做什么皇帝,还该死的坏不透底,让他怎么办呢?真是的! 为什么做个自由自在、携美畅游天下的书生它就那么难! 李药师翻晒好了药,因为不想去见何蓑衣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坐在门口发呆。 错眼瞧见外面墙根下长了一棵重阳草,习惯性地起身去拔,手刚碰到草叶,一只漂亮素白的手就抢在前头拔走了草。 娇媚可人的芳晴捧着重阳草,微笑着道:“这位老先生,这些花儿啊草儿啊,可不能乱摘的,不然小心被罚!” 李药师翻着白眼,盯着芳晴看,一言不发。 芳晴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不由有些着急。 要知道,她可是太后面前的当红女官诶,大家见了她,多少总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就算是不认识她的身份,看到她这张脸,也会对她客气几分。 可这半老头子是什么意思? 芳晴妩媚一笑,吐气如兰:“老先生,这草有什么用啊?您为何要摘它?” 李药师这才道:“你是谁啊?我为何要告诉你?” 芳晴再妩媚一笑:“您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您是谁,听说陛下重金请回一位相术大师,就是您吧?” 她明知李药师就是为钟唯唯看病的人,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顺利和李药师搭上话。 毕竟一般这种特殊人才,都忍不得别人说错自己的职业。 谁知李药师不走寻常路,站起身,拍拍手,转身走了回去。 芳晴傻了眼,着急地道:“嗳,您要去哪里?我和您开玩笑的啦,您的草还您。” 李药师不理,直接和看守大门的侍卫说道:“拦住这个疯女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竟然想勾引老头子我。” 侍卫是认得芳晴的,闻言神色古怪地看向芳晴。 也不好解释说,这个是太后娘娘身边有头脸的女官啦,不然更尴尬。 芳晴气了个半死,有心想发作,却又觉得丢脸,只得恨恨地骂道:“哪里来的疯子!勾引你?你也配!” 李药师兜着两只手,站在门口学她刚才的样子,乜斜着眼睛,捏着嗓子道:“老先生,这草有什么用啊?您为何要摘它……” 几个侍卫没忍住,偷笑起来,芳晴一跺脚,气呼呼地回去了。 李药师挥一挥袖子,吐一口唾沫,回了后罩房。 钟唯唯和小棠站在窗后,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小棠对李药师深有好感:“这老头子平时觉着讨厌,这会儿看着还蛮可爱的,不错,我喜欢。” 钟唯唯没吭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身边的人了,何蓑衣也好,李药师也好,都是这样。 “你在想什么?”重华过来,示意小棠退下,从她身后搂住她,将下颌搁在她的肩上,十分的眷恋不舍。 钟唯唯道:“我在想,行宫什么时候能建起来。听说东岭的人要来交流茶道,这个小地方能行么?” 重华微笑:“怎么不能行?想不想出去走走?” 自他来到此间,她还不曾和他出去过呢,钟唯唯跃跃欲试:“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