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不知不觉已然到了晌午,舞台之上歌伶一曲罢了也已鞠躬退下,刘槿侧目望去,只见大堂内的客人正三三两两的起身退去……
她又咬了一口糕点,垫垫肚子,方才继续说道,“唉…昨日里我同王婶说起,王婶却说怕是欢颜误以为自己前些日子里污了名声,无人愿娶,方才生了这遁入佛门之意。”
“是故,昨儿下午王婶就寻来了咱这一片比较有名的媒婆子……”
听闻东家寻了媒婆有意为欢颜安排婚嫁,陆非羽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的心绪。既有欢心,……也有怅惘。
欢心是为欢颜,他相信东家寻的亲事定然不会亏待她半分。
怅惘则是为自己,今生今世难得遇上一个对了心意的俏佳人,然而此时他却已陷入了泥沼里。
哪怕,他幼时未被拐,此刻只是一个普通农夫家里的儿子他或许都会鼓起勇气试上一试。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舞姬……男舞姬……
在大魏王朝,舞姬本就身份低贱,更别提男子入了这一行当。不但没有最基本的尊严,更很有可能沦落为有龙阳之好的富家老爷床第间-的玩物。
所以在大魏,鲜少有男舞姬。纵是有,也大多落入了断袖老爷们的魔爪,只待年迈时被抛弃。在他的听闻里,男舞姬或许有舞女逢场作戏愿陪他逐一场风月,但却从未有人愿嫁予。
他知晓,欢颜心善,或许能够不介意。
但是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忍心让自己心爱的女子随了自己这身份……只怕是他以后不做舞姬,也勉不了被熟知此事的人再提起。
酒肆闲谈中,他已经听了太多关于欢颜的闲言碎语,但好在终归大多人明事理,末了也会叹一句这女子无辜。但这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他曾窥见过她听闻过风言风语后偷偷地抹眼泪,……所以他又怎忍心求娶她再为她多添风雨?
王叔与他谈话过后,他方才知道自己或许连留在她身边默默守候都做不到。一个孤男,一个寡女,走的近了还会有闲言碎语。毕竟他们眉眼间的情谊遮挡不住,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露。
所以,干脆疏远了吧。
听闻众人议论,他也知道欢颜不仅是歌舞坊内的掌柜,更是永宁街大东家的好姐妹。这样的背景,总归是不低,更何况风言风语里也无太过分的传言,所以他相信,待到以后,他心中的好姑娘定然能有个好佳婿。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里遇上大东家,有幸陪同于她,却是听她倾述出了欢颜竟是起了出家的心思。
甚至是因为听到了自己与王叔的谈话。这叫他,怎得不着急。
平日里他原本不愿意多听这些琐事,但是事关欢颜,他还是耐着性子,自觉不显山不露水的从东家嘴里探听着她的消息。
殊不知,刘槿所言并不是因为他有意无意的引导,而是她给他下的‘套’。
见时机差不多成熟,刘槿索性继续瞎编乱造,“哪知那些媒婆子一听说是我们家欢颜,顿时都摆了摆手称是无能为力。到了最后,愿意迎娶她的也就只有一些贪图歌舞铺子财务的游手好闲之徒了……”
“这怎么会?”陆非羽愤然,暗自不满那些听信谣言而不敢求娶欢颜的身家清白、品行尚可的男子们。
“怎么不会?”刘槿拧着眉头,唉声叹气道,“先是心仪男子无意,后又知晓被媒婆们放弃,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我妹子再无嫁娶之意,索性就想着常伴于青灯古佛得了……”
“东家,您怎的不好好劝劝她?”自觉说错话,他又改口道,“……非羽失言,只是觉得这事儿东家应当好好劝劝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