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风总是比别处的要旖旎温软几分。 安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涔涔地按着因噩梦而跳得“砰砰”作响的心口,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一杯凉茶入喉,整个人都清醒精神了许多。 伺候她的小宫女如意听见声响,端着洗脸水走进来:“安大夫您醒了?” 安怡沉默地点点头,接了帕子盖在脸上,透着芳香的气从毛孔里浸润进去,整个人便都有了精神:“六下如何了?” 如意笑道:“六下方才还使人来问过您呢。下醒来,服了药后又用了些碧粳米粥和开胃小菜,用得很不错。只是修媛娘娘不许下读书出门,下觉着有些无聊,便想请您过去陪他下下棋。” 六皇子渐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通常精力旺盛,稍微好一点就想出去玩耍或是看书写字,李修媛却是被吓惨了,整拘着他不许他出门玩耍,更不许他看书写字,非得他卧静养。 六皇子既烦躁又无聊,少不得折腾边的宫人,或是非要人吹笛抚琴,或是要人陪他下棋讲古,宫人哪儿知道这个啊,当真是苦不堪言。不知是谁生出的主意,祸水东引到了安怡头上。安怡偏还不怕这个,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棋友,六皇子但凡无聊就要找她。 这也是做寻常了的,安怡略微收拾一下便去了景仁宫。十岁的六皇子正歪靠在榻前,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挂着的倒挂雀瞧,金姑姑含笑提醒道:“安大夫来了。” 六皇子飞快地转过头来,沉着一张漂亮的小脸道:“安怡,你去了哪里?” 安怡并不害怕他,微笑着走过去给他扶脉:“昨夜伺候皇后娘娘,下半夜才睡的觉,我太困了,就歇了会儿。” 六皇子皱着眉:“你说过我睡醒来就能见着你的。”语气里颇有几分委屈。 六皇子的脉象不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安怡放心地松了手,耐心地哄他:“下这不是就见着我了吗?您要下棋还是要听我读书?” “要你敷衍我!”六皇子噘着嘴瞪着她,安怡好脾气地看着他笑,不一会儿,六皇子败下阵来,很大度地道:“好吧,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你奏笛真是不错的……”不等其他人提醒,就又改了主意:“不好,边关战事紧急,皇后娘娘体又不安康,读书,这宫里也没什么有趣的好书,咱们还是下棋吧。” 棋局过半,六皇子眼看着自己要输了,急得抓耳挠腮的:“你走的是野路子!谁让你这么下的啊!不兴这样下的。” 安怡但笑不语,六皇子就红了脸,小声道:“谁教的你?真是不错,比江学士教得好。” “胡说八道!你怎能背后议论先生,说先生教得不好?分明是你学得不用心。”李修媛快步从外头走进来,一边训斥六皇子,一边警惕地看着安怡,一副生怕安怡跑去外头传说六皇子不懂尊师重道的模样。 安怡笑容不变,垂手立起:“给娘娘问安。” 六皇子厌烦地把棋局打乱,倒下去背对着李修媛:“我困了。” “你这孩子!可见真是病得糊涂了。”李修媛转眸看向安怡:“小安大夫,您瞧……” 安怡识趣的告退,六皇子背对着李修媛朝她挤眼睛,眼里满是抱歉和暖暖的笑意。安怡心里一暖,也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六皇子抿唇一笑,收回目光,再将手捂住耳朵,表示不想听李修媛唠叨。 安怡想起有些子没去宁寿宫了,正该往宁寿宫去一趟,好向江姑姑打听一下飞龙关那边的消息。谢满棠的人时有悄悄传来金鱼巷的消息,让她知道家中一切安好,但安保良和谢满棠本人的消息却是半点全无。这些消息,宁寿宫知道的远比坤宁宫知道的多。 江姑姑和连太后见着安怡都很高兴,问过梁皇后和六皇子的况后,连太后的心不是太好,将手轻轻敲打了座椅扶手片刻,问道:“黄淑妃最近如何?” 刘太监躬回答:“淑妃娘娘近来并不太外出,成只在梧桐宫内养胎安。” 连太后又问:“她可否去坤宁宫给皇后问过安,赔过礼?” 刘太监又答:“去过,但皇后娘娘恰好昏睡着,未曾召见……” 连太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趁着二人对话,安怡轻轻扯了扯江姑姑的袖子,江姑姑会意,牵着她往角落里去:“怎么了?” 安怡大大方方地道:“边关紧急,我很是担心家父的况,棠国公也是有些子没听说他的消息了,不知他那起命案现下处理得如何了?” 谢满棠离京前去飞龙关乃是隐秘,对外宣称的还是他被足府中,所以安怡也不能问得太明白。 江姑姑却是明白的,微笑着道:“圣上是少见的明主,飞龙关的事早有部署,不至于叫宵小得逞。安县令一切安好,至于棠国公么,外头是闹得有些厉害,都说圣上包庇他,非要叫他出面受审呢。这事儿,交给了顺天府的刘嵩来查断。你若想知道详细的,稍后郑王妃要入宫拜会太后,你不妨留下来听一听?” 江姑姑的语气和神多有了然后的调侃意味在里头,安怡厚脸皮的装作听不懂,只道:“刘知府是个公正的人,向来明察秋毫,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刘嵩是皇帝的总角之交,铁当当的心腹,其人能力极强,皇帝把这事儿教给他去处置,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江姑姑言犹未尽,继续道:“是啊,为了查勘这事儿,圣上新近又提拔了一位叫做刘有润的大人,让他从工部去了刑部帮着勘探此事。” 刘有润,呵,安怡笑了起来:“这是家父的好友呢。”看来刘秀才算是从蔡太师的危机中平安脱了,想必他在打倒黄氏一事中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吧? 江姑姑笑而不语,故意问她:“郑王妃立刻就要来了,你留是不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