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墨冼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心虚道:“她不会介意的。锦书那么聪慧,怎会想不到?”
话虽如此说,在他心里也果真如此认定。但没来由的,他竟有些害怕见到她。
海峰稀奇的看着自家公子,把想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从他被刘管家买来,做了权墨冼身边的长随起,他就一直崇拜着权墨冼。自家公子在面对任何事情时,从来不妥协、不后退,最后成功解决。
唯有一次惨痛的失败,便是被人算计,导致大少奶奶惨死。
但那次之后,他亲眼看见,公子越来越成熟,行事也越发滴水不漏,喜怒不露于色。
可是,只要碰见这位方家四姑娘,公子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只有在她面前,公子才重新揭下面具,活得像他那个年纪的男子。
“公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着可好?”海峰替他铺好了床,问道。
权墨冼摆摆手,道:“我写一封信,明儿你买上一盒桂花糕,去一趟货行交给杨柳,请她带给四姑娘。”
做戏就要做全套。
既然他摆明了对这桩御赐婚事不满的态度,就不能让下人正大光明地上方家去。
在朝野之间,翁婿之间分持两种政治立场的,比比皆是。方孰玉站在齐王麾下,他仍然做他的纯臣,这没什么不好。
要紧的是,方锦书要明白他的苦衷才好。
原本他要寻机跟方锦书言明这其中关窍,不料齐王如此沉不住气,他便只好先斩后奏。
他站在书案后,凝神半晌才下笔。
一向运笔如飞的他,此刻却提笔如有千金重,一个字一个字写来,格外缓慢。
好不容易才写好一封信,他看了半晌,又揉作一团,扔到地上。
这样写,好像太简单了,显得有些敷衍。要是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诚意,生气了可怎么是好?
过了片刻,才写好另外一封。
好像,又过于啰嗦了些?再重来!
海峰替他磨着墨,心里憋着笑。公子这幅模样,实在是太好笑了。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思春?
他没读过书,也就只能想到这个词最为贴切。
幸好权墨冼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如此来回反复了几次,才终于写好了一封自己觉得还不错的。
权墨冼打了个哈欠,算了就这样吧!自己堂堂大好男儿,可不能怕了妻子。
可他刚这样想完,又不放心地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才装入信封。亲手用红漆封好,交给海峰,叮嘱道:“明儿一定要送到。”
“公子您就放心吧,小人什么时候让您失望过。”
海峰努力忍着笑,将信封贴身放好,蹲下身去收拾那些被权墨冼扔掉的纸团。
公子在写奏疏的时候,也没有写废过如此之多。看来,方家四姑娘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做完这一切,权墨冼总算能安心睡去。
他胸有成竹,且对未来充满了期望,自然能睡得安心。
可在齐王府里有一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卫亦馨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心中就好像被塞了一把稻草,乱糟糟地无从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