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王爷明明已经退居幕后,摆出不想插手内政的模样,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强力干预?是谁有这么大能量,令他再度出手?
“可是王爷……”他嗫嚅着,心想玄王把天历和上府驱逐出青水又怎样呢?两军在青水,好歹观望几天还是会救,这人都赶走了,不更是没法子救北严?
“我要他们添什么乱?”墨然斜着眼睛,几分媚态,几分凛冽,美到生出煞气,“就如你南境行省,别以为我要你的人,我要总督令,不过是怕你们阻我的路而已。”
杨旷瞪大眼睛,忽然明白了墨然的意思——他根本不是要南境兵力相助,他来”借“总督令,是因为马上青水关一旦进驻天历
.和上府兵,必然要沿路戒严,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自然也不会允许玄王殿下这样的曾经军中帅将插手,他赶走他们,只不过是怕被阻碍行程,先开路而已……他竟然是要自己去救北严!
疯子!可怕的疯子!
北严被困,战况不明,西周凶悍,进逼内地。
他竟然轻轻松松一计踢开南境,踢开两军,给他自己清道!
“好了。”墨然施施然站起来,随意拍拍手,道,”总督令交给我吧。“
“王爷!”杨旷骇然向后一退,“下官……”
“咦。”墨然一脸诧然望着他,“杨大人,你我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难道你现在还想甩掉本王,独善其身吗?”
“我……”杨旷立刻瞠目结舌——自己什么时候和他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还有,他是蚂蚱吗?他明明是一只恶虎!
“刚才那个驱狼逐虎,赶走天历和上府兵的美妙计划。”墨然笑吟吟地道,“不是你和我一起商量的么?”
杨旷身子往上一蹿,险些蹦了起来,一瞬间满头大汗滚滚而下——见过黑心的,没见过这么黑心的,明明是他挟持了自己硬要说给自己听,怎么就变成了两人“密室商量,共同对付天纪上府”?
可是不承认有用吗?他墨然如果真的要拉他下水,谁能阻止?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可偏偏他就得受着。“放心。”墨然双腿交叠,仰头看着天际,悠悠道,“本王不会让你为难的。”他随意掰了掰手指,喃喃道,“嗯,时辰也差不多了。”
杨旷瞪着眼睛,心想什么叫不会让他为难?总督令落入外人手中,他就是杀头大罪,他玄王便有通天手笔,这大历虽也是他家的,可是,却怎么叫他免罪?
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正想着是不是一头碰死以免牵累家人,忽然嗅见一股烧焦了的气息。
与此同时他听见惊叫,“走水了!走水了!”
杨旷霍然站起,一抬头便看见花园里九曲连廊已经着火,府内各处也冒出黑烟,火头似乎是从很多地方同时燃起,今天正好顺风,几乎立刻便烧得呼呼乱卷,如一匹匹深红的旗,在那些翻飞的旗影里,先前他那些不敢靠近的护卫,都一边大喊“救大人!”一边往这里奔来。
百忙中杨旷瞄了一眼墨然,众人的慌乱正映衬出他的镇定,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在用一柄精致的小刀修指甲,小刀映着他明媚的眼波,淡定,而又寒意隐隐。
杨旷的心瞬间也凉了,巨大的震惊让他几乎发不出声,“……你……是你放火的……”
这位玄王,胆子要大到何时是个头?竟然放火烧他的总督府?
墨然将小刀一搁,瞟一眼冲来的护卫,慢悠悠的道:“是呀,不这样,怎么能让你这位大总督‘忙于救火,抢救王爷,无暇他顾,以至于总督令被火焚尽?’呢?“
杨旷一怔,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总督府重地失火,必然要救火,他玄王殿下”身陷火场“,总督大人必然要先救皇家重臣,无论如何总督令是个死物,不能和尊贵的王爷的性命比,那么,为了“救王爷”,没能及时抢出总督令,自然也就情有可原。
顶多一个失察罪,再有墨然以救命之恩上书说情,什么事也不会有差池。
杨旷长吁一口气,身子一软——必死之人忽得逃生,心一松劲儿也一松,一时连腿都挪不动。
他挪不动,对面的墨然刀子一收,也做出一副挪不动的样子,忽然慌声道:“怎么?失火了?哎呀!本王老寒腿犯了!走不动了也!总督大人,你不能丢下我,救救我!救救我!”
杨旷抽抽嘴角,急忙奔过去,一弯身亲自将墨然背在背上,“王爷莫怕,我来救你!”
将墨然背上背的那一刻,一枚总督令牌,无声无息偷偷顺到了墨然的袖子里。
杨旷不敢不给,就这么交谈短短一刻功夫,他已经领教够了这位王爷的手段,他相信他只要一犹豫,背上这个阴毒美人,就会毫不犹豫把他那把小刀插进他背心。
总督大人亲自背着玄王殿下逃火场,其余人自然也大部分跟着护卫两位大人物,众人先奔出总督府到安全地带,墨然从杨旷背上下来,打了个呵欠道:“杨大人,你府中有事,我就不叨扰了,日后再来拜会。”
杨旷立即鞠躬,一句不留——瘟神,您早走早好。
墨然笑吟吟地走了,动作流畅,姿态自如,老寒腿也没事了,他走出好远,杨旷还维持着半鞠躬的姿势,身后总督府的冲天烈焰背景下,他的姿态有点不堪重负。
良久,他慢慢站直身体,望着潇洒一骑如龙而去的墨然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摊上大事儿了啊……”